对于翡将因一个女子惹出的此等祸端,傅丞翊实在没法评价。他试想若自己是翡将,定不会莽撞行事,因为他考虑的太多。但就是因为这份瞻前顾后,才让他至今无法堂堂正正的表明自己对邬潇潇的心意。
说起来,古有烽火戏诸侯,亦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此事在民间看来甚是滑稽无理,史笔如钉,遂将做出此等事的人凿进了耻辱柱上,且大有举九州之铁难铸此错的意味。
一个小小的死斗场无论最终归谁好像都不影响下舍城,更影响不了西荒。
可那些千百拳手在一个暴戾乖张的主子手里,如何栖身?
纵使傅丞翊欣赏翡将痴情,却他笑他荒唐。
傅丞翊不是圣人,普济众生他此前虽想过,但经历种种后,其愈发觉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个人抱负其实算不得什么。说实话,他也不知那将翡将打成如此模样的人实力究竟几何,而自己又有多少成胜算,所以此次主动迎战,他也仅是为了能离自己的计划近一点。
“若是傅兄能力挽狂澜!”翡将有些激动,“翡将定记下你这份人情,唯你马首是瞻!”
翡将说的恳切,但傅丞翊却摆手示意他无需这般。
“翡兄不必这么说,我之所以这么做也全是为了我自己。”
傅丞翊凑近了些,笑着看向翡将问道:“所以还烦请翡兄能将那人手段和实力告知于我,我好早做准备。”
翡将闻言也未隐瞒,遂开口将那人拳法和招式以及破绽细细告知了傅丞翊。
从四方院子离开后,傅丞翊径直返回了行者驿。这段时日以来,凭着傅丞翊进入死斗场领来的银两,三人的生活小有改善。不过行止和子墨也没闲着,行止懂些医术,子墨在傅丞翊的教导下则是懂写字,专在行止的讲述下给人写药方。两人在下舍城街上摆了个小摊,靠给人治病赚些钱。
眼看子墨不在,傅丞翊也没有上街去找他们,便开始细细盘算如何对付那人。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便到了约定打拳的这天。
说是踢馆之约,但任谁都知道此战涉及两座死斗场的归属。若是叶茕手里那座死斗场所派六魁不敌,他便要就此失去一座。毕竟手握三座死斗场,失去一座也还剩两座,对于下舍城的百姓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在下舍城那些官员眼里,这却是格局的改变。
死斗场毕竟是私有物,所以下舍城城主也不好插手过问。他只是按照西荒死斗场的章程,给两位场主提供了比试的场所。
这处比试的木台设在了下舍城城主府,由下舍城城主亲自出任仲裁官。
傅丞翊带着子墨和行止来到城主府的时候,宏伟华丽的大门前正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过,待来到那负责登记名姓的记事署官跟前时,傅丞翊和此前进入死斗场一样,先画押了一份生死签。
子墨踮脚凑近正举着生死签细细阅读的行止,轻声念出了其中一句:“生死由命。”
他挠挠头,一脸不解道:“行止姐姐,这句话是何意啊?”
行止将生死签扣在桌上,而后正色说道:“就是说此次比试你师父赌上了自己性命的意思。”
“啊?!”
子墨大惊失色,他拽着傅丞翊的衣角担忧道:“师父,你可一定要活着从台上下来啊,子墨不想师父死。”
傅丞翊笑了笑,他一脸淡然道:“放心,你师父命硬着呢!”
在景阳之时,方造化硬传他小重山让他饱受筋脉磋磨这痛时他扛了过去,寻剑之时被蛟龙音波透体而过时他没有死,自川南边关被重伤时他非但没死还破了境,便是被常峰云重伤丢入天堑沟壑,他一样活了下来。
这次,纵使修为全失去,境界不再。
纵使他只是个会打一套拳的寻常人,但他也笃定,自己绝不会折在这里。
如果说有那么几次是运气好,是侥幸,但这次,他心中有莫名的自信。
和子墨行止吩咐一句好生在台下看着后,傅丞翊便孤身去往了木台右侧。那里分属叶茕死斗场的片处,且不少死斗场的拳手们皆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另外两座死斗场尚未伤愈的六魁。
傅丞翊不知那几人的名姓,但从他们的眼神中,傅丞翊能看出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和期许。虽然分属不同死斗场,但在此刻,大家同气连理,有昂然志气。
“叶场主。”
叶茕今日换了身打扮,他鲜少的穿上了自己那身只有适逢城中大事时才拿出来的华服。这副模样看起来,才算是有个手握三座死斗场,地位尊崇的场主。
叶茕逐一点头和那些拳手以及六魁致意,片刻后他便来到了傅丞翊跟前。
“台上小心,不敌便主动认输,万不可赔上性命!”
叶茕这话是交代,语气中是不容许傅丞翊拒绝的命令。傅丞翊观叶茕眼神澄澈,面容坚毅,可见这一番话是出自真情实意,他遂点头应道:“叶场主放心,我有分寸。”
叶茕点点头,他也未多做停留,直接去往了下舍城城主落座的那边。
傅丞翊循着他的背影望去,只见下舍城城主池天林被众多官员簇拥端坐中间,他眉羽倒悬,额上隐隐一抹紫印,身着朱砂红长袍,说不出的凛然气势。
当然,傅丞翊也看到了那被下舍城百姓尊称一声六爷的辛无志以及不喜争斗的钱贯生。都说人不可貌相,但那辛无志长得尖嘴猴腮,一脸戾气,瞧着就不是个省事的主儿。两人和叶茕坐在下首,正漠然的盯着下方木台。
池天林眼神示意那木台旁的一戎装打扮的官兵起锣,一声锣响后,池天林方才宣布比试开始。
傅丞翊缓缓迈上木台,自左侧登台而来的正是将翡将打成重伤的辛无志死斗场六魁之一,夏蛮。
夏蛮人高马大,他裸露着上半身,入眼皆是腱子肉,不过最为醒目的还是他那脸络腮胡。
不屑瞥了一眼傅丞翊,夏蛮将左手覆在右拳上,将骨头拧的咔嚓作响。他晃了晃脖子,而后又重重跺脚,傅丞翊当即便感到木台大晃。傅丞翊身子不稳,一个踉跄后仰,若不是被木台上的黑色锁链挡住,怕是即刻要摔下台去。
傅丞翊这番狼狈滑稽的模样自然落在夏蛮眼中,他指着傅丞翊看向台上台下取笑道:“我跺跺脚就把你吓破了胆!若是此刻认输还来得及,待会儿真打起来,爷爷我的拳头可不长眼!”
傅丞翊并未理会他,而是直接扎起马步,提拳架势。
夏蛮轻哼一声,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握拳便朝傅丞翊冲了过去,咚咚的脚步声让台子一同晃动了起来。
“吃爷爷一拳!”
夏蛮待冲至傅丞翊身边,一拳轰向他的胸口。夏蛮体型巨大,他站在傅丞翊面前,傅丞翊当即便感觉自己四面竖起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前后左右都无地方可逃。
没有办法,傅丞翊只得硬着头皮双臂交叉格挡。夏蛮的重拳砸在傅丞翊的两条小臂上,若不是自己那一身淬炼至深的筋脉骨骼,这一拳怕是直接要将傅丞翊的两条小臂直接砸个粉碎。
虽然将夏蛮这一拳接下,但傅丞翊并不好过。两条小臂传来的巨大痛感瞬间蔓延全身,蛮横的力道让他身子直接撞向黑色锁链,粗壮的锁链将他的衣裳扯开,后背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便是深入骨髓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