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雨断断续续的,有时候早上放晴,下午就乌云密布的下起了大雨。
怕沈大炮不听话下雨天还跑镇上去,林溪知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得很紧,但今天是葛山结婚要搬大件,就是把新家具都搬进新屋里头。
沈大炮力气大,葛山就叫了他一起,也有让他沾沾喜气的意思,看哪天这个傻弟弟也能娶个媳妇回来。
人家叫了,林溪知不好不让他去,就叮嘱沈大炮帮完忙不许乱跑,在家里等着他。
沈大炮老实答应了。
轰隆一声!
黑沉沉的天际划过一道银白色的惊雷,教室里的白炽灯也被震得滋啦作响。
时不时一道雷劈下来,根本没法讲课,林溪知干脆布置了作业,让同学们自习。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口也有些闷窒感。
他有些坐不住了,去找了另一位老师,让他帮忙先带一节课,下次他再还回来,女老师很好说话的答应了。
林溪知点头道了一声谢,就撑开伞背影匆匆的闯入雨幕。
路上有不少积水,裤脚粘了不少泥土,沈家比葛山家近,他先回家看了一眼,人没在,又迅速转身往葛山家去了。
林桂花瞅他着急忙慌的,脸色还不是很好看,也跟着往葛山家去了。
葛山家进进去去不少人,都来瞅他家新置办的红棕色的衣柜,一群人乐呵呵的直道喜。
林溪知在葛山家院子和堂屋都找了,没有见到沈大炮,又快步走进葛山的新屋。
半边肩膀和后背都被雨水打透,布料紧紧贴着肩胛骨,越发衬得他身形俊逸,乌眸黑发,不仅屋内的姑娘们脸颊羞红的在看他,连着有几个大老爷们也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然后不好意思的挪开目光。
林溪知没时间在意这些,问葛山:“葛山哥,大炮呢?”
葛山往屋里四处瞅了瞅,不确定道:“应该在堂屋里头?”
“我找了,没见着人。”林溪知脸色越发不好看,眉宇紧蹙。
葛山见他急的,只能安慰道:“你找他啥事啊?大炮估摸着又上哪玩去了,你回家等着呗。”
林溪知却很确定道:“不会,我让他帮完忙就回家,他不会不听话跑出去玩。”
他刚又出门去找,这个时候葛山娘正好进屋,葛山拉着他娘问:“娘,你有见着大炮没?”
葛山娘想了一下,说:“见着了,刚还在呢,俺刚还跟他说呢,今天上镇上见着他要找的那个卖药的了,那小子就着急忙慌的跑了。”
这时天空又劈下一道响雷,闪电将狭窄的屋子照亮了一瞬,人群中的林溪知心痛如绞,脸色苍白如纸。
这个时间点离沈大炮掉进山坑里被救下明明还有一年,竟然提前了一年!?
他几乎站不稳,脚伤的地方泛起剧烈的疼痛,他来不及多想太多,对葛山道:“葛山哥,麻烦你帮我找几个人沿着去镇上的路找一找人。”
然后,他伞也没拿,直接冲出雨幕往去镇上的路跑。
一群人见他这副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也觉得大概是出什么事了。
林溪知让葛山找人帮忙,他自然不会不答应,人是因为来帮忙丢的,要是出啥事他也会良心不安。
他迅速找了几个身体强壮的汉子一起去找,沈大炮他娘本也哭着要一起去找,被葛山娘劝住了,说大炮找回来,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让大炮以后怎么活,让她安心等着就是。
林溪知不知道前世沈大炮大概掉哪里了,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
心里闪过无数个不安的念头,这一世沈大炮没有和闫靳城交好,闫靳城真的会那么好心救沈大炮吗?
重来一世,他以为自己可以预知未来避免沈大炮受伤。
现在才醒悟过来,人遇到什么事,要过什么样的难关,是天注定的,躲都躲不掉。
右脚浸在冰冷的雨水里,刺骨的疼,他也没停,一瘸一拐的找过每一个山坎。
天色渐暗,路渐渐有些看不清了,他抹掉脸上的雨水,看着手心里的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前世沈大炮受伤的那天晚上,并没有下雨,但是沈大炮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上湿淋淋的都是水,证明他掉的地方有水。
林溪知转身去找有小河和水沟的地方。
可惜的是,找了所有有水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人。
“呕…呕……”
林溪知恐惧的胃部泛起阵阵痉挛的疼痛,他弯下腰,不停的干呕着,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他甚至开始祈求是闫靳城善心发作,将人救了回去。
就算沈大炮会因为救命之恩站到闫靳城身边也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曾经以为重生之后只有复仇才能让他真正的活着,直到沈大炮真的脱离命运牵起他的手,他的世界才不再只被仇恨装满。
可是如果他妄想打破命运的后果,会让他失去沈大炮,那他宁愿从一开始就远离对方。
他吐完站起身,准备继续找,他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小河河面,天色一黑,河水也不怎么看得清了,但如果有人往河里丢其他东西就不一样了。
河面上飘着好几个白色的塑料瓶子。
上游的河水缓慢的流过塑料瓶子,其中一个塑料瓶子卡在石缝间,河水冲过一大部分河水冲刷了出去,还有一些积在石缝见间,他眼尖的看到塑料瓶身沾了点血色的东西。
他快速跑下桥,果然在桥底下看到了昏睡的沈大炮,脑袋边的河水都被血染红了。
林溪知膝盖差点一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试了下鼻息,探到微弱的气息,他整个人才像绷紧的弓瞬间松了劲。
他将身上的衬衣脱了下来,给沈大炮把脑袋先包上,免得血流得更多。
然后尝试着将人背起,他这个体型,本来要背起沈大炮,着实有些困难,尝试了几次手心和膝盖都被河底的石头磕破了。
但或许是太害怕了,太怕失去了,最后竟然真的咬着牙将沈大炮背了起来,山路陡峭崎岖,还下着大雨,更是加大了行走的难度,手腕上的青筋因为过度的使力绷紧的像是要爆了。
但林溪知一刻都不敢停,他能感受到沈大炮还在流血,血的温度和雨水是不一样的。
他背着人往镇上走,镇上才有医院,终于走到半路的时候,一道手电筒的光打在两人身上。
是葛山他们找来了。
“林同志!”
葛山见到林溪知背着沈大炮,两人身上都被血染红了,狠狠吓了一跳。
没来得急想太多,赶紧将沈大炮从林溪知背上卸下来,将人换到自己背上,“我背走的快些。”
葛山力气大,确实跑得快,林溪知松了劲,肺部呼吸窒塞,压抑不住呛咳了几声,“咳咳…不…用管我,快去医院。”
葛山背着人快步往医院赶,林溪知跟着他们后面走得慢了些。
等他到医院的时候,沈大炮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林溪知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半边都被血染红了,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脸色苍白如纸,像是风一吹就能散的沙雾。
葛山看他这副模样,有些不好意思,都怪他没把人看好,他对林溪知道:“林同志,要不你先回去歇着,这里有我们呢。”
林溪知没说话,目光落在抢救室的灯上,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