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挹对于袭香对李恪的秘密私语,表现的倒是不以为意。
毕竟李恪不认识自己,袭香将自己的底细告诉李恪也是应有之义。
只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就有些让人抓狂了。
因为袭香毕竟是长孙娉婷的贴身丫鬟,她差遣袭香前来,将自己的底细告诉给李恪,这充分说明,李恪在她的心目中,占据了比较重要的地位。
这对追求长孙娉婷的他来说,就比较让人难以接受。
好在李恪不会读心术,不知道此时此刻崔挹内心的想法。
他现在就想着,怎么将这个看着就很讨人厌烦的家伙给打发了。
自己好不容易出来约会一下,实在不想被不相干的人给影响了心情。
“交朋友是吧?本王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了,只是现在不凑巧,我刚刚敬完香,准备离开,下次有时间的话,倒是可以一起喝酒。”
说着,便给袭香打了一个眼色,便准备离开。
崔挹看着李恪在得知他在追求长孙娉婷的时候,还面不改色,就知道李恪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而这种人,往往不好对付。
按理说,这样的婉拒,应该会让对方知难而退才对。
只是,崔挹好不容易遇到了长孙娉婷,又怎么会甘心就此离去。
听到李恪绝人千里的话,崔挹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只是在看了看自己的两个随从后,打了个哈哈。
“真是缘分啊!小生正好也祈福完毕,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我与王爷一见如故,不如就今日一起畅饮一番,如何?”
闻言,对面的李恪,突然朝着崔挹拱了拱手,一脸的尴尬,带着充满歉意的语气说道。
“崔公子再三盛情相邀,本也不欲推辞,但今日实在不好意思,本王受长孙尚书之女长孙娉婷所托,陪同她前来兴善寺祈福。所以,不得不谢绝崔公子的好意,还望恕罪。”
对于崔挹的不知好歹,其实李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崔挹一直有礼有节,所以李恪也不好贸然翻脸。
于是,索性就直接告诉崔挹,自己对长孙娉婷有意思,这次来也是长孙娉婷邀请他来的,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然而,李恪显然低估了七大世家培养出来的传承者的无耻,以及脸皮。
尽管李恪拒绝的话,已经触动了崔挹敏感的神经和尊严,让他觉得李恪在炫耀,在羞辱他。
但就像前世中的有些人一样,会认为,只要对方没有结婚,那么他就有机会。
根本不会想,对方喜不喜欢他,这个实际问题。
而就在李恪和崔挹两人打着机锋的时候,观音殿内,长孙娉婷也眉头紧锁,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李恪刚才从袭香那里得知,崔挹看上了长孙娉婷。
博陵崔氏还曾向长孙无忌提过亲,只是由于李世民并不喜欢博陵崔氏,作为李世民的大舅哥,和李世民的心腹。
所以长孙无忌在没有得罪博陵崔氏的情况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而是选择将这件事拖延了下来。
这也是导致崔挹在明知道,李恪与长孙娉婷有可能两情相悦的情况下,仍有可能争取的原因。
毕竟,按照原本五姓七望的排名,博陵崔氏是第一的存在!
而你李氏,只是个暴发户...
所以,崔挹即使听懂了李恪的话。
也没有选择离开,第一是不想放弃,第二估计也存了跟李恪一较高下,抱得美人归的打算。
不出所料李恪所料,在他提到长孙娉婷后,崔挹不惊反喜,做出了一个夸张欣喜的表情。
然后对着李恪说道:“原来殿下是陪娉婷小姐一起前来的,小生与娉婷小姐也是旧识,相逢即是缘,不如由小生做东,一起吃个饭?”
直到这一刻,李恪终于是明白和理解,为什么武则天要重拳出击,黄巢更是一怒之下,直接把五姓七望家族给歼灭了,因为有些家伙实在是这些人太气人了一些。
就在李恪准备选择更直接一些的拒绝方式时,身后传来长孙娉婷的声音。
“小女子先在这里谢过崔公子了,只不过,我今天已经约过与几位闺中密友相聚,所以只能辜负崔公子的好意了。”
“另外,三郎,还要劳烦你送我回去一趟了。”
急匆匆赶来的长孙娉婷,在听到崔挹说出的这句话之后,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崔挹的邀请。
似乎是为了在李恪面前证明自己与崔挹毫无关系,而后,又在崔挹的面前,直接称呼李恪为三郎,尽显两人亲密的关系。
李恪在长孙娉婷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看到崔挹的脸几乎变成了猪肝色。
倒让看到这一幕的李恪憋笑憋得有些难受...
而长孙娉婷之所以这么着急的赶来,自然也是知道崔挹的难缠。
除了担心李恪孤身一人,与带着两个仆人的崔挹,为了她起了冲突。
她对李恪的感情,真诚而纯粹。
若是两人起了冲突,她和李恪之间那份纯洁的关系,必然会有一丝裂痕。
她不想李恪和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闹僵。
给李恪一种她水性杨花的错觉。
这半年来,她和李恪相处得还算融洽,但一个男人,往往最在意的就是这些小事,若是被李恪误会她和崔挹有一腿,说不定会对她产生敌意。
这样想一想,便令人心如刀绞。
只是,明知道长孙娉婷这句话其实是在点醒自己。
但在佳人面前,崔挹还是努力的保持着该有的风度,尽管其实心底恨不得将李恪碎尸万段,但是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在长孙娉婷说完后,崔挹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然后一脸温柔的对着长孙娉婷与李恪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娉婷小姐的聚会了,改日我再登门拜访,就有劳蜀王殿下,送一送娉婷小姐了。”
说完,对着李恪二人作揖行礼,恭敬的拜送两人。
唯有李恪看着一揖倒地的崔挹,有些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将自己的头颅埋在阴影中的崔挹,此刻是何种表情。
今日看样子,自己怕不是得罪了一条喜欢将自己躲在阴影中的毒蛇...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没有了说话逸致的李恪,深深的看了一眼崔挹,说了一句:“崔公子,后会有期。”
说完,便扶着长孙娉婷和袭香上了马车。
听到马车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崔挹这才直起身子。
怎么说呢,如果此时的长孙娉婷看到崔挹的这张脸,一定会觉得相当陌生,那张原本英俊的脸,从粉红变得惨白,嘴唇发青,一种幽怨、慑怒之气使他的温润气质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他咬紧牙关,凶狠的脸因为怨恨的表情,皱成了一团。
他双眼阴凄凄的看着启动的马车,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是的,他想要报复李恪...
只是该怎么报复一位皇子呢?
崔挹思考片刻,觉得直接雇佣杀手杀死李恪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况且,这样做的话,万一失手,遭到李恪报复的概率太大。
再则,毕竟是当今皇帝的儿子,影响还是非常恶劣的。
不过,很快他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长孙娉婷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之前不是说你很喜欢,有诗才的人吗?那我就在你最喜欢的领域,将他打落到尘埃。
让他声名狼藉,在鄙视痛苦中,享受无尽煎熬。
想到这里,崔挹的脸上又恢复到了往日温和的样子。
他直起身子,对着刚刚驶离的马车突然大喊道。
“哦...对了,蜀王殿下,今年元宵佳节的流觞诗会,届时会有不少英年才俊前来观礼,我听闻蜀王大人博览群书,诗才无双,不知道是否会和娉婷小姐一起参加?”
今日已是正月十二,距离元宵佳节也只有三天时间。
这次的流觞诗会,会聚集更多的青年俊杰,以自己博陵崔氏的号召力,召集一群年轻俊杰对付李恪,这个皇家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次,定要将他好好羞辱一番,好让娉婷小姐看清,李恪这个皇子,只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而已。
自己才是她最好的伴侣。
只是他不知道,李恪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完全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还以为会是跟以往的“年会”一样,拍拍领导的马屁。
所以,在听到崔挹的声音之后,也只是兴致缺缺的回答了一句。
“好的,有时间我会去看看。”
“有时间就去看看……”
崔挹咬牙切齿地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半晌后,也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
独自呢喃道:“我这么明显的挑战,李恪他不会听不明白吧...”
而在马车中,长孙娉婷正心虚地望着对面的李恪。
有心想要解释一番,但又怕这样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等于承认了自己心里有鬼。
可是,如果不说出来,心里又非常地难受。
好在,这时候,袭香的重要性就体现了出来。
一路上,她都在不停的数落着崔挹,说他如何纠缠小姐,小姐如何躲着他,如何被他逼着回到老家。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我们都很讨厌他,小姐更是躲着他...”
在袭香的一声声声讨声中,马车很快就到了蜀王的府邸,眼见分离在即,长孙娉婷终是打破了沉默,她看了一眼马车外。
温柔的对着李恪说道:“三郎,不管崔挹那个讨厌的家伙,你到底会不会参加元宵节的流觞诗会啊?”
长孙娉婷话音刚落,一旁的袭香便也跟着开口。
“去吧!殿下,到时候你做出一首旷世神作,亮瞎他们的眼睛。”
“那你就不怕我去了给你们丢脸啊?”李恪听完后,好奇心大作,故意逗着袭香说道。
“那肯定不会,我看见上次你给小姐做的诗,小姐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小姐这么有学问,她喜欢的,一定是极好的,我觉得...”
这个时候,小丫头都没有察觉,自己无意间暴露出来这么一个大瓜。
不等她继续,下一刻,便被长孙娉婷死死的捂住了嘴巴,恼羞成怒道。
“你个死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面说啊。”
只不过,长孙娉婷不知道,这句话一经出口,便将李恪今天的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脸色再次恢复自然,充满笑意的说道:“原来娉婷你真的这么喜欢诗词啊!要不要去流觞诗会,我还没有下定决心,不过你要是真的喜欢诗词的话,不如我现在就给你作一首?”
“说句不吹牛的话,十个崔挹绑在一起,也不够我打的。”
他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不管他选择文的,还是武的...”
当然,李恪这句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说出来也是为了哄哄长孙娉婷。
只是没有想到,长孙娉婷居然当真了,她当即大喜道:“好啊,袭香研墨。”
下一刻,在李恪目瞪口呆中,袭香拉下马车侧壁的一根绳子,一块木板就落了下来,木板再接着一撑,一张简易的桌子就出现了在李恪的面前。
拉开旁边一个隐藏的抽屉,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赫然全都有。
这下好了,不写也不行了。
等到袭香研完墨,四只充满期待的眼睛,就盯着李恪。
李恪见推脱不过去,看着空白的纸上,终于还是下笔了。
只是在落笔的那一瞬间,李恪默默的在心底说道。
“对不住了,辛老爷子。”
而一旁的长孙娉婷,更是直勾勾的看着李恪的笔尖,待到李恪写完之后,她便迫不及待的念了起来。
“青玉案 · 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等到念完最后一句话,她便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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