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微微眯着眼看,看向与程咬金争执的侯君集。
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侯君集的人物过往。
侯君集自幼习武,心高气傲,性格骄悍。
隋炀帝十三年末,随着李渊率军攻入长安,侯君集便投靠了李世民,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武德九年春夏之际,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的王位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侯君集等人怂恿李世民率先动手杀死李建成。
李世民打定主意,和侯君集等人商议妥当,当日清晨,率领侯君集、尉迟敬德等将领,在玄武门设伏,趁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上朝之际,出其不意,将李建成、李元吉二人射杀。
李世民登基后,因为侯君集从龙之功,封他为左卫将军,潞国公,食邑千户。
不久,他更是被提升到了右卫大将军的职位。
只不过,侯君集为人恃宠矜功,粗率无检。
若是李恪没有记错的话,再过些年,李世民便会派他统兵西征高昌国后,可侯君集在占领高昌后,就会纵容唐军将士有抢掠财物、掳掠妇女,私收珍宝奇物的行为。
在班师回朝后,就会被御史揭发上奏,被李世民下狱。李世民在将他赦免释放后。
这个家伙就自恃有功,心中不满,到处乱说话。
又恰逢遇到李世民有废太子李承乾,改立魏王李泰的意思。
大哥李承乾为求自保,笼络侯君集发动政变。
失败之后,大哥李承乾被废,侯君集等人被处斩,籍没其家。
李世民怜悯侯君集为其立过大功,特赦他的妻子和一个儿子侯玄立流放到岭南。
李恪心中明白,侯君集是个颇有能力的将领,却也是个性格复杂、野心勃勃的人。
他的过往虽充满荣耀,却也埋下了日后祸患的种子。
如今,他在朝廷上揭发上奏李恪会盟突利,有挑起两国战争的嫌疑。
或许正是他性格中恃宠矜功、粗率无检的一面在作祟。
就在李恪伸手摸向燧发枪,眯着眼睛看向侯君集的那一刻。
作为一个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将领,侯君集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超乎常人。
他像是感受到了李恪的目光,放弃了与程咬金的争执,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李恪。
下一刻,他就对上了李恪那双锐利而冷静的目光。
他微微一怔,随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而李恪的这一次陈情,基本上全是拜侯君集所赐。
两个人虽然没有结下死仇,但是梁子已经结下。
所以,在看到侯君集看过来的目光之后,李恪也懒得装傻充愣。
朝侯君集做了一个极其挑衅、却又让侯君集看不懂的动作。
只见李恪微微一笑,右手做了一个手枪的动作,手指指向侯君集。
同时,嘴唇微动。
“嘣...”
发出了一声模仿枪声的声音。
侯君集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和威胁弄得一愣,他瞪大眼睛看着李恪,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然而,李恪的脸上只有淡淡的微笑,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这种轻蔑和挑衅让侯君集心中怒火中烧,让他顿时忘记了与程咬金的争执。
“好好好.......”
“他程咬金好歹也是从乱世里杀出来,后又为陛下立下赫赫战功的存在。”
“凭你一个黄口小儿,竟敢如此无礼地挑衅我?”
“难道就仗着身为陛下的儿子,在草原上,转了一圈,侥幸夺下了两座城池,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想到这里,侯君集冷冷地说道。
“蜀王殿下,上次朝廷议事,本官只是实事求是罢了,并无任何针对之意,可刚才为何殿下要向臣做出这等无礼的动作。”
说到这里,侯君集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继续说道。
“莫非殿下在草原上的历练,与那些突厥人呆的时间久了,只学会了如何对同僚不敬,却忘记了殿下对长辈应有的礼数和尊重?亦或是,您以为凭借着蜀王的身份,就可以肆意妄为,无视朝廷的规矩和臣的尊严?”
侯君集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
一旁的朝臣,有的面露难色,有的则悄悄观察着李恪的反应,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哎呦喂!
听到侯君集后面长长的一番话,李恪也是被气的牙痒痒。
果然,能在朝廷站着的,就没有一个省油灯。
不是说他恃宠矜功,而且粗率无检吗?
怎么说起话来言辞犀利也就罢了,还如此巧言善辩?
先是将狠狠参奏他会盟突利,意图挑起战争的事。
归结为他侯君集秉公直言,做了朝臣应该做的事情。
转而指责李恪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说他的不好,无法容忍他人的批评和建议。
为了报复自己的参奏,公然朝自己做出挑衅的动作。
这种行为简直是肆无忌惮,无视朝廷的规矩和臣子的尊严。
李恪扫视了一眼周围,见朝臣们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明白若是按照侯君集的节奏走下去。
无疑是一个被动且不利的局面。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下话柄。
他不能就这样让侯君集得逞,更不能让自己陷入到所有朝臣的对立面。
“哈哈哈哈哈......”
所以,思考了片刻之后,李恪先是哈哈大笑了一番。
然后,朝着周围的看戏的朝臣拱了拱手。
这才缓缓的说道:“潞国公,没有想到,小王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做了一个这么小小的动作,就让您产生如此多的想法。”
\"甚至如此激动,不惜放下国公的体面,在如此多的大臣面前对小王,发出如此严厉的指责。”
李恪这句话可以说是相当损人的了,看似是对侯君集说的,其实是在向旁边的那些大臣说的。
大致的意思不外乎,“大家快来看看,你们看,小王还一句话都没有说,潞国公就巴巴的说个不停,一点国公的样子都没有,对一个小他这么大的孩子,恶意揣测,心眼子实在是太多了,以后你们可要悠着点。”
对于这些混官场的人来说,李恪的话实在是太直白了一些。
所以在李恪说话之后,刚才还小声议论的朝臣们,顿时就像炸开了锅一样,
议论声瞬间四起,纷纷侧目看向侯君集,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复杂和惊讶。
“对啊!蜀王殿下,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这也能迁怒到他?”
“可不是吗?差点被他带进沟里,没想到武将的心眼子也有这么多,太可怕了。”
“我估计他是打不过程国公,想要转移话题,毕竟程国公长槊上的功夫,可是那也是咱们大唐前五的存在。\"
“唉...蜀王殿下,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
侯君集听到周围的议论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李恪会如此巧妙地反击,将原本对他不利的局面扭转了过来。
他瞪了李恪一眼,心中虽然愤怒,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保持镇定。
就在他准备出声辩驳一下的时候。
李恪再次开口,打断了侯君集的话。
这一次李恪的声音,变得温和而坚定,他继续开口道。
“潞国公,小王理解您作为朝中的重臣,对于国家大事的关心与忧虑。但请允许我澄清一下,我刚才的动作,其实不是对你做的,而是向程国公做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恪的目光转向了一旁还在朝侯君集叫嚣的程咬金,微微点头致意。
程咬金这才点了点头,挣脱掉一旁控制他的武将们,恢复了国公爷的派头。
......
作为唯一一个活到一百多岁,历经高祖、太宗、高宗、武则天、中宗、睿宗六朝的元老。
程咬金为人从表面上看粗犷豪放,不拘小节,但实则内心精明,粗中有细,善于审时度势。
他此时听了李恪的话,虽然心中知道那就是对侯君集做出的挑衅动作。
但此刻还是配合的说道:“可不是吗?蜀王殿下跟我打招呼,有些人非要赶鸭子上架,说是挑衅他,这心眼简直比阵眼还要小。”
听到,程咬金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侯君集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不停,估计要不是打不过程咬金,估计早就上去与他理论了。
只不过,对自己已经展开攻击的人,李恪也是继续阴损的开口道。
“潞国公,您的勇武和忠诚,是我大唐的骄傲。小王对您充满了敬意,如果小王刚才的行为,让您产生了误会了,我向您道歉。”
说着,李恪还一脸真诚的向侯君集深深鞠了一躬。
李恪这一番连削带打下来,旁边的所有朝臣都对这位刚刚在边疆立下大功的蜀王殿下,刮目相看。
为人彬翩有礼,说话有理有据,更重要的是不居功自傲,对谁都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态度。
听到李恪的话,侯君集也知道这一番短暂的交锋下来,是他败了。
虽然心有不甘,若是再继续纠缠下去。
那不光面子,就连里子也要被丢个精光。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所以,也只能借着李恪的话,借坡下驴,结束这一次短暂的交锋。
有道是天理有循环,场外的较量终归起不到决定胜负的作用。
李恪的陈情,才是这一次早朝的重头戏。
希望这个大出风头的蜀王殿下,不要让他抓住把柄,不然。
哼哼......
想到这里,侯君集先是发出一阵哈哈的大笑。
然后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蜀王殿下言重了,既然是个误会,殿下何须道歉,该是侯某道歉才对,误解了殿下的好意。殿下在边疆的英勇表现,我侯君集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突然变得异常友善道。
“今日之事,便当作是不打不相识,日后还望与蜀王殿下多多亲近,才是。”
侯君集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显然是准备暂时隐忍,暗中观察,再适时寻找机会反击。
可既然已经成为敌人,李恪自然也不会惧他,朝他拱了拱手,转身跟着相熟的几人交谈去了。
而在这波冲突结束没多久,太极殿的大门终于是打开了。
一群朝臣,按照品级和职位的顺序,缓缓步入太极殿。
......
这一次早朝,严格的说起来,应该是李恪第一次正式的上朝。
彼时的小朝会,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与。
而现在也不同于往后的朝代,在上朝的时候,只能站着向皇帝奏事。
在大唐,尽管礼仪庄重,但皇帝对于朝臣的尊重也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文武百官也是有座位可坐。
只是简单了些,只是一个个相对大一些的蒲团。
他环顾四周,只见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和职位的顺序,整齐地排列在大殿两侧。
然而,此时他心中却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困扰着他。
尽管自己乃是被李世民特意传召前来参加早朝,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那里。
也没有一个人提醒他。
要知道,站错位置,不仅会让自己在百官面前丢脸,更可能会触犯宫中的规矩,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他准备朝比较熟悉的杜如晦请教一下的时候,却发现杜如晦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朝着现在才来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三个人围在一起小声的交谈起来。
就连一直和他比较亲近的秦琼,自从来到太极殿之后。
就坐在了武将中间的某个位子上,闭眼修养精神。
当李恪转向一旁的程咬金,就看见他眼神躲闪,慌忙找一旁的聊天。
李恪心里当下一琢磨,眼神看向正中间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知道这大概是那位的授意。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一个考验。
考验什么呢?
身为一个皇子,李恪就算是用脚趾也大致猜的出来。
无非就是想要试试他有没有野心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