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渗透着夜的漆黑与缥缈,雨声中夹杂着城市没有的安宁。
攀州特有的花椒油融入鼻息,深吸便融入每一缕神经,让肌肉变得舒展。
张莘月端着碗等着,他将自己手里的空碗递过去,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每当彩虹路留饭,会议就会持续很长时间。
很多事情可以让下面的人去做,但是手边的事情,绝对不能跳过,时间不可跳跃在于事件不能跳跃。
彩虹路的屋子,并没有多好,地上铺的砖块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与其他繁华地方比不得。
马景澄曾听过一句话,楼越高的地方,办事儿越难,真正能办事儿的地方,往往隐藏在某个胡同角落,偏于一隅。
彩虹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如果不走到这边,谁会知道,二十五号的树林中有这么一个全州最高的机构。
梅兰竹菊在这个不知道多大的院子里,都能找到。
不过最明显的还是无数的松树,李宽就喜欢站在自己的办公室,看松鼠在松树上乱跳,或者看松针随风掉落。
吃完饭之后,工作人员往每个人的桌子上放了一缸橘皮茶。
会议的气氛如同那桌上茶缸飘荡的气息,柔软起来,并不像外面的雨那样急促。
交谈也挺轻松。
这是第一次,所有人脸上都时不时露出笑容,所有人都很满意,都带着愉快的心情进行。
与其说是会议,不如说成老朋友聊天更为适合,双方似乎从对头变成了一个和声细语商讨的伙伴。
马景澄时不时提出一些很随意的问题,宋青州等人都笑着说:“好啊!”
李宽和兰树云以及秦巨政的话也多了起来,仿佛就像是一群老头围坐在火边,身上披着大衣,一人端着一杯热茶,不急不缓地谈论着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大的方向已经敲定了下来,没有必要再剑拔弩张。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这几人对马景澄的态度转变已经非常大了。
有人说,两个人的缘分长短只在一眼之间。
永恒的友谊如果短时间内确定不下来,无论过了多久,陌生的感觉都不会消逝。
大概只有拥有同样信念的一群人才能成为道友吧!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聊天变得很轻松。
宋青州开口:“让那个小姑娘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服务的工作人员点头,随后走出去。
不一会儿,几个人抬着三个火炉,走进了办公室。
在角落放上一个,张莘月就安静地坐在那儿,手里捧着一个绣着鸳鸯的陶瓷缸,头也不抬地盯着红通通的火炉。
第二个火炉放在宋青州的右手边,也就是他和马景澄相隔的中间,两人都能烤火。
李宽搬了椅子,坐在两人的另一边,形成了一个三角。
第三个火炉放在宋青州左边,那儿还有三个人呢。
顶级大佬身边的助手,神色和行为都与众不同,坐在张莘月侧面的助手,一脸的平静,并没有被张莘月所吸引,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早已超脱了普通的情欲。
这间会议室并不大,有了火炉,西南入夜之后特有的冷,也渐渐被驱散。
当大家都放松开来,如同亲戚朋友聊天的氛围就上来了。
但是聊天的话题一直没有脱离攀州和发展。
大概到两三点的时候,各种细节基本都敲定了,还剩一些都是要去在执行过程完善的。
彩虹路办事方式独特的地方在于,他们并不给下面画圈,他们并不怕麻烦,也就是不死板,没有出现过‘某种事情必须照着规定执行’的情况,屋子里的几个人十分明白,世界在变,事情也在变,很可能每天都不一样。
而且即便是攀州,每个区域、村镇、街道的情况都不一样,要根据不同的情况实行不同的策略。
在实际中解决问题,这是他们所奉行的原则。
就拿街道上的待业青年来说,他们造成了很大的社会问题,尤其是结婚问题。
结婚这件事,在哪个年代对男生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尤其是这群连失业人员都算不上的青年,年龄渐渐大了,就焦急,见到好看的姑娘走过来,直接就上去问人家:“耍朋友不?”
由此引发的事情,层出不穷。
彩虹路进行过多次讨论,他们恐怕是整个红武对这个问题重视起来的人。
按照龙队的建议,直接抓了关起来,关个几年再说。
他的方案被李宽等人否定了。
几位大佬一致认为,这种方法简单粗暴,但治标不治本,从大局来考虑,应当如此,从这些青年个人来考虑,那就不应该如此,他们很多都在二十岁以上,关个几年,等到出来时,将会造成更大的问题。
这些人出来时,想要再找到工作或者娶上媳妇儿,大多是不可能的,如果按照龙队的方法来执行,那多数人的一生就废了。
这种方法不可取。
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为他们提供一个工作的机会。
有了工作,很多事情都会得到解决。
这世界上,没有脾气好的人,也没有脾气坏的人,主要是看环境。
“对于这种由社会造成的问题,绝对不能让个人来承担…”这是宋青州的原话。
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攀州的发展策略是以人为本。
重视企业的利益,重视工作人员的保障,重视无业人员的感受,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分开了处理,不使用一套方法。
这也攀州能够在红武稳定发展的原因。
攀州能够很好的处理各种具有冲突的事情,这是别的州绝对做不到的。
攀州在对州属事务的处理上,独一档,红武仅此一家。
彩虹路的五巨头,仿佛思维都在一条线上,在思维的顶端有个宋青州在统筹着一切。
这种关系在马景澄身上也能找到,他和徐之等人,很多的事情,他只需要制定一个大方向,徐之等人就会根据指示去寻找方法,并且完成。
在马景澄看来,如果红武有可为的话,只能在攀州。
在不远的将来,世界看东方,东方看红武,红武只能看攀州,攀州看陶铃街!
如果不出变故,攀州一直是这几个人在主导的话,很多事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有很多事情,马景澄很想说,比如想要告诉他们,让他们提早准备粮食和灾害防备,可他不能说,这种东西说出去会引起什么他也不确定,他只是说:
“今年这个天气变化无常,恐怕今年会有自然灾害啊!”
兰树云接过话:“我听几个老人说,今年不太寻常…”
兰树云对那种话,半信半疑,说信吧,他们那些肉眼观测的推测根本没有依据可查,说不信吧,可很多事情,这些老人又说得很准,还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那就增加粮食的储备吧!”宋青州说的很轻松。
马景澄听起来却很震撼。
大方向,这种事做了没有什么坏处。
“针对攀州这个状况,还有没有办法,更加完善得管理!”
宋青州放下水缸,很认真地在问。
攀州乱,红武也乱,这种乱是事物在建立之初,摸索中的乱。
很多措施要等问题出现才会慢慢根据问题建立起来。
红武在很多事情上,永远都没有策略,永远都在亡羊补牢。
很少有人会将一件事考虑得很周全,看见羊圈有洞也不会补的,只有等羊丢了才会补。
这种亡羊补牢有好有坏,具体好处多还是坏处多,没有人知道,至少马景澄不知道,他倒是关注过这类问题,可终究是时间有限,腾不出手来去研究。
亡羊补牢和杞人忧天,如果研究起来的话,是两个非常有意思的课题,足够写一篇研究生论文了。
为什么宋青州会在这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呢?
因为攀州的这种乱在他这里体现得更加明显。
攀州讲究的是效率,可一件事就将他的这种效率削减了大半,身份问题。
“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马景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种猜想,但还是没有盲目地开口。
“各方面!”
宋青州的三个字,表达的意思是我希望你提出来那些问题,我可能想不到,但是你一定有问题,你一定能看见很多我看不见的东西,只要你说出来,我可能就恍然大悟了。
“比如…”氛围轻松下来,李宽就没有顾忌了,“各种票,繁琐无比,如何解决,坐船都要介绍信,尤其是火车,还有各个旅馆,最近出现了很多问题,其他州一些人来攀州之后,没有介绍信,住不了旅馆……”
对于这个问题,马景澄很早就想找彩虹路的人谈了,只不过没有时间,有时候就忘了,等到问题出现才又记起来。
“我倒是有个提议!”
“什么?”宋青州期待着他的回答。
马景澄端起水缸喝了一口,“给每个人办理一个身份证!”
“身份证?”
五人相互看了一眼,透露出疑问。
宋青州坐正了,认真起来:“具体说说!!”
“这次陶铃街在处理彩票上面,遇到了很大的问题,比如用船票作为实物奖赏,处理起来很麻烦,而且,如果没有单位的介绍信,没有分家的人,一家人只有一个户口簿,办起来事儿特别麻烦!”
马景澄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给每个人都编个号,将攀州一千二百万人……当然了,如果算上没有统计的,肯定超过一千二百万,全部发放身份证,之后用身份证作为一个凭借办事,这样办事效率就会变得很快,很多工作也不用再重复地做。”
几人出了一口气,他们激动了。
秦聿铭开口:“这个身份证的想法,不是没有人想过,师大的教授就提出过这个方法,就在前几年,州里选取统计方案的时候,可主要问题是如何设计,到现在都还没个影!”
秦巨政接着弟弟的话说:“这件事,要考虑到的事情实在有点过,不止是要考虑攀州,还要考虑全国的情况,红蓝票就是攀州的另一种身份证,不好办!”
宋青州听完点点头,“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有!”
宋青州听马景澄回答得肯定,拿起了桌上的笔,准备记下来:“你说!”
“身份证可以由这么几部分组成,分别是地址码、出生日期码、顺序及性别码、校验和!”
马景澄等宋青州记完才继续说:“比如我的身份证号码可以记为…”
他拿过一支笔,在纸上写着,然后说道:“52-01-25. 1965 -09-25 .241-2,总共十八位!”
他编写了一个不存在的身份证号,开始解释其中的各种意义。
宋青州和围过来的人疑惑了:“这些数字,比如这个52怎么来的?”
马景澄微微一笑,幸好,作为一个宅男,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戴着耳机研究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他曾经研究过世界各地的各种号码,身份证也在其中。
他开始让人找来一张红武的地图,开始在上面画起来:
“我们这么看红北域标为1,东北域-2,红东域-3,中州以南-4,西南域-5,西北域-6,那么如果攀州在西南区域,编号为5,西南有四个地方,如果西境为1,攀州为2,癸甲为3,云上为4,那么攀州的地区码就是52。
如果将花镇认作编号25,那么就是5201,01确定了攀州城区的编码,25则代表花镇这个地方,那么我的位置就是,攀州花镇!”
“哦!!”几位大佬听得连连点头,不停地赞许。
“按照你这么说,全国的编码都可以这么做?”兰树云瞬间就想到了全国去。
“没错,彩虹路可以据此向红-务-院提交文件,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我希望制作身份证的工作可以交给陶铃街来做,制作费嘛,便宜收取!”
马景澄有将事情牵扯到了商业上。
几人听到他最后一句话,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摇摇头,宋青州道:“果然是个商人,任何时候都离不开钱。”
“陶铃街的本质就是赚钱嘛!”马景澄不否认。
红武有9.78亿人口,每一人都搞一个,如果一个人收取十块钱,那可是九十多亿呀,想想都赚麻了!
当然不一定能够交给自己来办,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这大笔钱需要有中枢-财政来出……不过,一旦这件事开始,那可就由不得任何人拒绝了。
前段时间为了从客轮卖票处那儿拿到票和介绍信等东西对应起来,可让陶铃街麻烦了一段时间,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介绍信等东西,来攀州的人将会更多。
在那时他就打这个主意了,他已经派人去国外采购各种打印机,激光打印技术都已经出来,第一台将激光技术和电子照相技术相结合的商业化激光打印机FIbm3800在五年前由FIbm制造。
在两年后,更好的激光打印技术就会商业化。
马景澄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如果仅仅是打印机的市场,那他不会这么热衷,问题是身份证制作这项工作,那可是百十亿的大项目,为什么不做?
而且,打印机的中央处理器很多公司都有涉及,motorola和 Intell都有涉及,他进入这个行业,也不算是偏离自己做芯片的初衷,都是一条产业上的产品。
借此再把3d打印市场也占领,那就更好了。
不过做起来,却也不是那么简单,招人就不好招。
今天提出这个项目,是先打个预防针。
秦聿铭提出:“10块钱制作一张,会不会太贵了?”
他考虑的事情也是他该该考虑的,攀州一千二百万人,花费要一亿两千万。
“并不贵!”马景澄回答,“这里还要植入芯片,也就是电脑可以识别的系统,假如将来攀州的火车买票都要用电脑,大家都是出过国的,将来的事情肯定是要变化的,我这是在为攀州打基础,让你们后面少做很多的工作,相信我,这张身份证10块钱绝对超值!”
马景澄根本不可能一开始就给他们弄那些芯片,那可不是十块钱就能做的。
他也没想一次就到位,只不过如果能将这个工程拿下来,自己做,那么绝对不是百亿这么简单,系统和芯片的研发,那都是不少的费用,9.78亿张身份证,就是9.78亿个芯片,肯定是要花钱的。
身份证还要等两年才会有。
马景澄突然想到自己先提出来,对每个人都有好处。
“上面不能只有一个号码吧?”宋青州发问。
“当然!”马景澄又开始写了起来,“正面有一张照片,姓名,出生年月,性别,住址等...”
接着他又讲了反面的信息。
看几位大佬的模样,马景澄早就预判了他们的想法:
“诸位是不是想立刻开始做,是可以,但是现在做了,将来一切变化之后,还需要重新做一遍,不是浪费时间吗?”
马景澄就是这样的人,本来介绍信这件事,是一种困难,但他就发现里面可以赚大钱。
说要做芯片,不止是因为不想受人掣肘,还因为,真的很赚钱。
比如mp3,要等将近二十年才会出来,他过几年腾出手来,就给它先整出来,复制出十亿个卖出去,新世纪初期一个64m的mp3居然要卖1500块。
卖十亿个那是多少钱哦!
所以怎么可能没钱去研究纳米级别的芯片呢,不行就卖mp3这种东西好了。
秦聿铭等人想要绕开他自己去做,那是不可能的,即使现在绕开了,迟早还得绕回来。
到时候那就不是十块钱了。
陶铃街不需要参与制作,只需要研发关于身份识别和制作的技术,想要逃开,那是不可能的。
用马景澄贯彻始终的一句话就是:“我在未来等着你,迟早你会到我碗里来的!”
所以,他并不着急。
他给宋青州的就是完美的十八位号码。
他不是傻子。
如果想要做出来再给宋青州,那么他自己就要承担很多的工作,这无疑是不明智的。
他在未来的很多东西都需要和这个数字绑定,而且这十八位号码,单独的城市就可以运行,互不影响,所以攀州一定要比其他地方先开始。
攀州一旦开始了,那么其他地方想要在这个一切还不稳定的时候保持自己而不跟上,那这些不跟的州就会落后。
今天晚上,可不止要跟彩虹路谈论身份证,还要谈论在鬼谷建厂的事情。
攀州是一个好地方,一个宽松的地方。
这就是马景澄的制高点。
在这里布局一切,搞好了攀州的基础,其他的地方就会以此为标准。
一流企业制定标准。
他要做那个一流企业的领导者。
凡是他所涉及到的领域,在红武的标准一定要出自陶铃街。
无论是2G,3G,还是4G,马景澄都在等着他们,标准都只能出自花信资本控股的公司。
按照马景澄的话来讲就是:“我来了还有你的位置?”
宋青州扭头:“你的意思是,这个的制作标准很高吗?”
“那是自然,需要几十道工序呢,要不然你随便坐一个发出去,别人再做一个,一人手中拿着无数个,那还怎么弄!”
马景澄认真之后,笑道:“所以,我这里有一笔单子,不如攀州就作为它的第一个顾客吧?”
“什么单子?”秦聿铭扭头。
“电脑啊,我实话告诉你们,将来身份证要和电脑联系起来,我们昨天不是讨论过了吗?”
马景澄笑着,“在甽州开设贸易公司,攀州各机构也需要电脑的吧,你看,写稿子都麻烦,以后用电脑,多简单,所以,你们是要一千台还是五千台!?”
他没有说你们卖不卖,直接就是一千台还是五千台!
宋青州愣了一下:“多少钱一台?”
他也并没有问电脑的各种用处。
“3万!”
“三万?”
五个人同时吃惊。
一千台就要三千万。
这么赚钱吗?
马景澄想,既然我敢把售价告诉你,我就不怕你抢生意,合同都在老子包包里了,你还能后悔不成?
“我可以给你们打个折!”
“多少?”
“两万六千一台!”马景澄狠起来可不管是不是盟友。
他本来打算卖给别人也就是两万六一台,彩虹路要买,他也绝对不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