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杨照本人都不知道陛下突然赐婚的原因,此时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不如先将人支开再说。
待杨照跟着侍从出去后,欧阳濂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殿下,虽不知陛下因何降旨赐婚,但不管怎么说,这杨照既然是殿下的侍讲,日后殿下也理应更重视些。”
毕竟杨照是个有才之人,比起李凌峰那种油嘴滑舌、两面三刀的谄媚之徒,像杨照这种立身正的人才更受他的青睐。
此外,杨照既然与杜光庭那老匹夫家的幼女指了婚,日后平步青云不是难事,太子殿下若想荣登大宝,慢慢在朝中培植有能力的人做事也是必不可少的,这杨照,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欧阳濂如此想着,意思也是希望楚慎能看见杨照的价值,日后多提拔他,这样也能借机拉拢朝中的中立一派。
楚慎听出了欧阳濂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款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瞅着外面的黄门从冰库里拨了冰块放在厅堂四角解暑,心里的烦躁也渐渐被安抚了下来。
与太子府众人的愉悦不同,杜府这两日府门紧闭,陛下赐婚这样天大的喜事,也是接到圣旨当日放了几挂炮仗庆祝,对比起杨照府里人人上门拜访的盛况,显得有些惨淡。
杜光庭的书房里,桌案上堆着一摞厚厚的拜帖,他坐在太师椅上,一张脸都隐在阴翳之中,让人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嘎吱”一声,书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杜光庭下意识的抬起头,就看见自家夫人带着两个贴身丫鬟正站在门口担忧的看着他。
杜夫人屏退了身旁服侍的人,跨步进了书房,待身后响起关门的声音,她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老爷,这事是圣意,您又何必自责呢?”
杜光庭闻言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当初夫人提议要与李家结亲时他便不能心存希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心存侥幸陛下的掌控之心没有如此强烈,这会儿既害了女儿,又有愧于李凌峰。
他垂下皱巴巴的眼皮,看着桌上送来的请柬,无奈道,“芳儿如何了?还是不肯用膳吗?”
听自家夫君问起女儿,杜夫人站在一旁心疼的垂泪,这事儿是她的不是,早知李凌峰为帝王手中利剑,却想着他青年才俊,与自家芳儿最是般配,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将夫君召进宫内,赐了这圣旨来,平白害得幼女伤心一场。
她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珠,开口道,“芳儿那丫头瞧着是真对李大人上了心,这两日人都憔悴了许多,泪珠儿也像是不要钱似的,唉,我真是造了孽了。”
本想成就女儿一桩好姻缘,只可惜李凌峰虽好,但无人相护,陛下唯恐他拉拢自家老爷,跳脱掌控,竟生生下旨断送了自家女儿的好姻缘。
杜夫人一想到此事就忍不住叹气,本身就疼爱儿女,这会儿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连亲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心底难免埋怨了起来。
书房里虽就杜夫人与杜光庭两人,但杜夫人是不敢把心里话直接脱口而出的。
杜光庭作为自家夫人的枕边人,自然知道夫人心有埋怨,皱了皱眉开口道,“天威难测,你也别有怨言,若李凌峰出身高些有所仰仗,他与芳儿的亲事能这么容易黄吗?”
如果李凌峰京中有根基,陛下自会因为其他事而考量,奈何李凌峰自己出身太低,虽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但也因为身后没有助力而最容易拿捏。
陛下想用一个李凌峰肃清朝野,自然要把剑柄牢牢握在手里,哪里容其他人染指半分。
只怕这利剑出鞘后,来日还要传与储君,陛下需既要李凌峰为皇家当牛做马,却将人支走后,便毁了他的姻缘,不就是怕李凌峰与杜家结亲后,杜家成为李凌峰坚实的助力,便再也不好摆弄了吗?
杜夫人叹了一口气,李凌峰那孩子她瞧着真是个不错的,对芳儿妥当,到及冠了连通房丫头也没有,想必是个可靠的。
是杜家对不住他了。
当日杜光庭被召进宫里,永德帝晾他半晌才不痛不痒的问起杜家与李凌峰的关系,后来说及家里几个子女的亲事,听得杜大人一脑门子汗,这才琢磨出味儿来。
陛下疑心他与李凌峰结党,他只觉得好笑,当即明白天子的话外之音,结党问罪是假,让他请旨赐婚是真,而且这个人选,陛下早早拟定好了,只是斜睨了他一眼问道:
“朕觉记得翰林院如今的修撰杨照也未曾娶妻,佳人才子,与你那个幼女倒是般配,你觉得呢?”
这话一出,杜光庭先是一怔,便极为识时务的跪地请旨赐婚了。
陛下不仅要断了杜家和李家的姻缘,还要由他这个李凌峰曾经的准丈人来叩请圣旨,把这天大的黑锅自己捡过来背在背上。
想到这个,杜光庭也跟着自家夫人叹了一口气,待李凌峰回京,杜家也是要给个交待的,如今府上已经把李凌峰之前送过来的礼品都退还了回去,若是李凌峰聪明些,也该知道这事儿并不怪他。
他看了看桌上的拜帖,开口道,“府里的下人都调教好了,谁敢乱嚼舌根有损芳儿名誉直接拖下去乱棍打死,若李凌峰要问缘由,我亲自与他说,其他人不准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