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知道是一回事,去阻止又是另一回事了。
秦肃无权无势,一直隐忍到今日,如今面对李凌峰抛出来的橄榄枝,他很难不心动。
见义仓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下值回家,秦肃趁值守的人不注意,偷偷溜到了钱义山平日里办公的桌案前。
还好这会儿钱义山身边的那帮跟班都去粮仓清点储粮了,他轻手轻脚的将钱义山的书桌翻找了一遍,尽管偷感很重,但最终还是凭借着他平日里的观察以及对钱义山的了解,在书架后的暗格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来这钱义山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胆子大心也大,自己倒卖义仓粮食的罪证也不带回家里,自以为背靠大树,掌控了义仓,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将这账簿藏在办事的衙门里。
秦肃冷笑了一下,可见这人多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可能钱义山觉得他私底下倒卖义仓粮食自己是知情的,但一没有阻止他,二又没有资本去跟他身后那些人对着干,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吧!
秦肃看了看本子上记着的人名,心中暗暗心惊,同时又有些窝囊的觉得,这事如果不是李凌峰找上自己,这账本即便是放在他的桌案上,他也会假装看不见……
将东西揣在怀里,秦肃默默退了出去,这烫手的山芋他一刻也不想留在身边,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义仓。
——
前几日京城下了第一场初雪后,天气难得晴了几日,没曾想这两日又下了冷霜,空中渐渐开始落起雪花。
庆阳王府内,李凌峰正陪着庆阳王在湖心亭垂钓,两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坐在亭子边的钓台上,冻得满手通红,却谁也不肯先低头服输。
徐秋与楚元正在湖心亭内围炉取暖,待下人又往暖炉中添完银丝碳,楚元正揽了揽怀里的手炉,正要差人去给自己不服输的老父亲送杯热茶,一转头就看见湖边的两人不知道为何又吵起来了。
李凌峰无语的看了老王爷一眼,寻思这老家伙真是不要脸,自己钓不上来就耍浑,忍不住指责道,“王爷,您自己钓不上鱼来,就故意把鱼篓掉进水里,我的鱼都被你吓跑了。”
听见李凌峰的声音,庆阳王瞥了一眼刚让人打捞上来的鱼篓,掩下眼底心虚的神色,颇有些理直气壮道,“哎呀,李大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要是能钓上来早钓上来了,而且本就是寒风刮的,你怪我这个老人家是怎么回事,还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啦???”
如此不要脸的话从庆阳王嘴里说出来,李凌峰却丝毫没有诧异,两人在岸边已经枯坐两个多时辰了,还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这样的话他都听了不下五六次了。
老王爷一会儿不是嗓子痒不舒服疯狂咳嗽,就是斗笠被风吹翻发出尖锐爆鸣,亦或者脚不小心踢到了从哪儿多出来的石头……
反正每次都卡点在他刚要钓上鱼来的时候!!!
他扯了扯嘴角,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吐槽道,“要不是王爷钓鱼太努力,咱俩早就收工了,还说吃什么全鱼宴,现在还吃个鸡毛?”
见李凌峰如此直白,不给自己留面子,庆阳王只觉得老脸不保,忍不住开口威胁。
“哎呀呀,你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自己钓不上鱼还怪我一个老头,还有没有天理了??”
瞧着老家伙没皮没脸耍无赖的样子,李凌峰都气笑了。
闻言冷笑道,“参,你不和陛下参我我看不起你,参大份的,参两份!我不参你就算了,你还要参我?”
“你个小王八蛋,你敢参老子??!我呸,人不行别怪路不平知道吗?”
“你个老王八蛋,我就参你,不要脸,真是人老屁股松,放屁响咚咚!”
……
听见两人的对话,楚元正罕见的沉默了,自家老父亲如今是半点没有王爷的风度,倒是与市井泼皮无二,感受到一旁徐秋窥探的眼神,他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脸都丢光了。
“咳咳。”楚元正咳了一声,想掩饰尴尬,下意识道,“李大人也真是,也不知道让着点我父王……”
他话还没说完,一转头就对上了徐秋略带鄙薄的眼神。
“……”
打消了让人过去送茶的想法,两人在亭中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眼睁睁瞧见李凌峰自己搬着凳子去不远处换了个位置,然后老王爷又像狗皮膏药一样没皮没脸的跟了过去。
“……”
这会儿楚元正没话说了,也不知道李凌峰哪里好,让自己的父亲如此纡尊降贵,虽说作为儿子他觉得对方不上赶着有点不识好歹,但眼见着这一幕,他就是想有些不满也不好意思。
最后只得无奈的叹了叹气,好在这次两人没再吵嘴,没过多久,就各自拎着一无所获的鱼篓回来了。
自己没钓上鱼,李凌峰也没钓上来。
庆阳王心情不错的走在前头,反观李凌峰则是一脸无语憋闷的模样,两人前后脚走进湖心亭,瞧见自家儿子审视的眼神,庆阳王下意识的收住了脸上的小人得志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埋怨道:“你在这亭子里倒是暖和,本王垂钓多时,也不知遣人来送杯热茶,也不知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王?”
楚元正:“?”
好在庆阳王也并非是真想教训儿子,不过随口一说,待二人将身上的斗笠与蓑衣褪下递给下人,他又对着李凌峰道,“好了,本王说了全鱼宴,自然不会亏待你,过来坐。”
接过下人递来的手炉,李凌峰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早知道对方的脾气,他自然也不会计较,只是在暖炉边跪坐下来,“王爷下次不要再耍无赖就行了。”
喝了热茶暖身,庆阳王这会儿也有点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太子大婚在即,想必到时候陛下定会让大臣休沐几日,届时你与我去西山冬狩如何?”
李凌峰闻言怔了怔,这才想起太子婚期也要不了几日了,难怪最近礼部都在加班,京中也是一片热闹。
不过想到庆阳王这老不羞耍无赖的样子,李凌峰还是摇了摇头,他轻呷了一口热茶道,“休沐几日而已,虽说我非礼部官员,到底也不能不重视此事,倒是你个做皇叔的,乐得清闲自在。”
庆阳王闻言翻了个白眼,李凌峰这托词找的真是敷衍,他笑了笑,“你不愿去就罢了,何苦挖苦我?我这个亲皇叔还会亏待太子不成?只不过这两日宫里总是不太平,我实在无心掺和,倒不如天地山野间来去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