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待了片刻,萧楚辞就要走了。
夏今安看着那单薄颀长的背影,就像暗夜的翠竹般挺拔高傲。
“你等等我,我送你出去吧。”
萧楚辞回头带有一丝不解地说道:“夜里有些凉,对你身子不好。”
初春的夜寒犹在,他不想夏今安多此一举。
夏今安摇了摇头,坚持要送他。
她转身到屏风内正准备系上薄外披,而外面的萧楚辞一双深邃的黑瞳就像暗夜里的幽蛇般死死地盯着屏风上挂着的色彩鲜艳异域的西辽外袍。
薄薄的屏风纸倒映少女纤细的腰肢。
夏今安整理好衣袖里的东西,眉眼带着一抹忧虑。
转身走出屏风外,却见萧楚辞拿着赫连景的外袍。
她心底一惊,对上萧楚辞一副忧郁冷漠的面容,有些尴尬地说道:“这是今日我的衣裳破了,碰巧偶遇到赫连景,他给我的……”
我嘞个豆,他会不会生气啊?!
夏今安偷偷摸摸地观察萧楚辞的表情
萧楚辞蹙着眉紧紧地攥着那蜀锦质地的外袍,和刚才他给夏今安补的衣裳质地一样。
一想到这,他的幽瞳更似二月雪般寒冷,让人忍不住寒颤三分。
仿佛他现在就是一个笑话一般,可是对上夏今安清澈纯净的瞳孔,和那小心翼翼深怕惹恼他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生气。
他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
夏今安一边走过来一边打量他,还是不动声色,看不出一丝情感。
萧楚辞忽的勾起一抹不自然地笑容说道:“那我帮你还给他吧。”
他舍不得对夏今安恶语相向,舍不得她不理自己,他只有她了。
夏今安看着他的笑容呼出一口气,
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问题,就答应了。
“那麻烦你了,阿辞。”她笑靥如花,牵了牵萧楚辞宽大的衣袖轻轻摇摆,似讨好一般。
她的阿辞哥哥最是善解人意了。
似乎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罢了。
萧楚辞看着夏今安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又颇有嫌弃地从衣袖中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攥着赫连景的外袍。
生怕染上什么晦气般。
夏今安看了萧楚辞一脸嫌弃的模样不禁噗嗤一声道:“你也太明显了吧,要不还是我派人送去吧。”
萧楚辞闻言青涩精致的眉眼像是染上一抹寒冰般,
难不成她还想和赫连景有联系?
不可能的。
“无碍,就送我到这吧。你早些回去休息。”
两人到门槛外,夏今安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却斜眼看到了半靠着睡着的阿椿和依旧春风和煦站着的竹溪。
竹溪面色和善地点了点头道:“夏宫令。”
“阿椿睡着了?”
夏今安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不太可能啊,阿椿以往都像站哨似的站在门外,怎的今日如此松懈?
“弄了点药,明早就醒了。”竹溪云淡风轻地说道。
他一脸温和地看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阿椿手里拿着吃剩下的半块糕点,那是他带给阿椿的。
那双清眸划过一抹淡淡的溺色。
他可不希望这小妮子被打昏死过去,还是用药好,安安静静的,又没有受伤。
夏今安一脸无语地看着萧楚辞两人。
她相信萧楚辞,来时也不用特意药阿椿吧。
但看着已经下药的阿椿,她还是一脸无奈地送走了萧楚辞,转身吃力地拉着阿椿的身子到殿内。
她一边拉着一边吐槽道
阿椿看着娇小可爱的,怎么这么沉啊!
不知过了多久,夏今安才一副虚脱的模样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殿宇,在黑夜中孤身一人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她拿着宫灯一步一步地探索这座萧索的宫殿,离凤鸾宫很近。
却隐隐透着凄凉之意,月明星稀,长出嫩叶的枝头莎莎作响,时不时还有几声古怪的鸣叫游荡在空旷孤寂的殿堂中。
夏今安心脏砰砰地直跳,一边回头一边加快脚步赶到自己发现的秘密基地。
一个谁也不会发现的秘密基地。
她早有预谋掏出了白纸和白蜡烛。
两根长长的白色蜡烛燃起回光,明明是在照亮黑暗却显得越发阴森。
夏今安硬着头皮烧起了白纸。
她心底有愧啊,她不敢睡下去。
嘴角絮絮叨叨地念着:“阿弥陀佛,早日超生……”
“阿弥陀佛,早日超生……”
她不会说什么祭祀的话,只能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
银白的光剑,腥甜的血红。
历历在目她的脑海,蓦然,她又想起在邬州那恐怖如斯的场景。
只有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在漆黑的大坛子内。
夏今安越发感到不安,闭着眼快速地念了几十遍的“阿弥陀佛,早日超生。”
直到白纸全部化为灰烬,膝盖处传来麻木的顿感。
夏今安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收拾好现场,拾起宫灯一个回头。
“卧槽!!!!”
她一个粗口瞬间爆出,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殿宇内。
一个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却精致得像瓷娃娃的少女直直地站在夏今安五米开外。
夏今安往后一退,眼里是压不住的惊慌。
卧槽,她不会是把女鬼招魂出来了吧?!
她想起衣袖中的真魂镜,趁着那“女鬼”还没动作,快速掏出,
是鬼吗?!
从窗外的月华下映照,那面泛黄的镜面毫无变化,死气沉沉。
夏今安心里放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鬼。
“你是谁?半夜随意游荡此地!”她狐假虎威地端着一宫之令的架子,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
救命救命啊,家人们
隐藏柱子暗处的娇小少女看不出穿着,听到夏今安的那番话再瞧见地上的灰烬,一声嗤笑,不急不慢地走进夏今安的视野。
“内庭重地,私自烧纸祭祀,你是想招阴魂还是想让这所宫殿走水?若是陛下知道,你该当何罪?”
夏宫令。”灯火下,那双死气沉沉的精致面容出现在夏今安的眼里。
“四公主……”夏今安心下一惊。
她没想到烧点纸还有这么多问题,她转身立马查看灰烬堆。
嗯,都烧干净了。
没有一点火星。
夏今安讪讪说道:“那四公主……”
被人揪住小辫子,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啊。
萧潋懿不语,目光紧紧地看着夏今安手中那面镜子。
是真魂镜!
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了。
又见到了。
“你可知你手中的镜子是为何物?”萧潋懿冷冷地说道。
夏今安听后,顿感不妙。
赶忙把镜子塞回衣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把脚后的灰烬踢散
“你说这个镜子啊……说来话长哈……大概就是……这么个事也不难……”
废话文学大师上线中……
萧潋懿看着她的动作,面带无语,手心一转,
一双双犹如影子一般的手从地面升起抓住夏今安纤细的脚踝,让她无法动弹。
卧槽?!
明明缠住时毫无触感,却让人感到地狱阴森般的惊悚。
“啊啊啊啊啊!!!见鬼啊!”夏今安被吓得魂不守舍一边尖叫一边使劲地要把腿抽回。
毫无意义,夏今安的腿像是被注三千水泥般无法动弹。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用的,他们是怨鬼,你打不着也除不掉的。”萧潋懿噙着一抹讥笑靠近夏今安。
“你想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夏今安见自己要芭比q,只能痛哭欲泪道。
“真魂镜,你从何得来?”萧潋懿甜美的面容尽是狠戾和怨恨,就像地底下爬上来的怨魂般。
夏今安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却诧异她居然知道这么镜子。
想来真是奇怪,一个深宫的公主,居然认识法器。
“我阿母给我的。”夏今安老实答了,深怕不小心惹了她,就把自己噶了。
夏今安的母亲?萧潋懿听后眉头微蹙
外面只道夏夫人是清河林氏之女,怎可能寻得到这五百年前的遗物?
“目的是什么?”萧潋懿看着娇气,但力气非比常人,直接扣住夏今安的手,从她的衣袖里拿出了镇魂镜。
熟悉的触感让萧潋懿微顿,
她的东西,终于回来了。
只不过如今,这东西就好像在证明她现在是如此的丑陋和堕落。
手踝传来的剧痛,让夏今安吃痛喊了一声:“轻点轻点,要断了。”
卧槽啊,四公主不是人啊啊啊啊
萧潋懿不理会,又道:“回答我的问题。”
夏今安脑转筋不过一百八十弯,但还是为了保命道:“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要放我完好无损地走。”
娘亲,女儿不孝!
我不想死啊啊啊啊!
“好啊。”萧潋懿看着夏今安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又是一阵嗤笑。
京城都闻宰相府嫡小姐夏今安有勇有谋,是百姓爱戴,尊敬之人。
也不过如此。
“是为了试探皇贵妃娘娘是否为妖魔鬼怪。”夏今安低声嗫喏地说道。
感觉良心是如此得破碎啊。
萧潋懿闻言,脑海里倒是想起程宜和楚年的模样,的确一模一样。
冤魂的她曾经是瞧见过楚年的风华绝代的。
“你阿母可还有什么没有交代于你的?”
夏今安摇了摇头,的确,林裘珠只是让她给娘娘照照镜子罢了。
萧潋懿看着夏今安一副单纯的模样,有些好笑地玩弄着镜背的莲花图腾。
“你的阿母不曾告诉过你,这真魂镜是会让人的魂魄不能超生,一辈子困在镜子里,镜存魂存,镜破魂破的吗?”
说罢,她拿起镜面果断决绝地照在夏今安脚上缠着的黑手。
霎时间,镜面照出白色的闪光 ,黑手一阵风似的被旋进白光里。
悄声无息,镜子又恢复平常,夏今安的双腿被解脱了。
她呆愣在原地,嗫喏地问道:“你意思是说,如果娘娘真的是鬼魂,她就会被困在镜子里。阿母想要……想要困住娘娘。”
萧潋懿扬起一抹天真的笑容道:“当然了,毕竟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容颜不老呢?”
是啊,辛月怎么可能容颜不老呢?
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萧潋懿若无其事地把镜子放在夏今安的手中,引诱她看着镜面:“你看,它们关在里面,永远无法出来了。”
夏今安木木地看着镜面,刚才还缠着她的黑手此刻在镜中呈现扭曲的状态,看起来痛苦至极。
“可这些东西不是听从于你的吗?为何要把它们困住?”
夏今安想起刚才萧潋懿毫不犹豫地照射黑手,心底一阵发抖。
好狠的萝莉。
“我又不缺这一两个怨鬼。”萧潋懿无所谓道。
夏今安哑了哑声,伫立在地面上,像个雕塑般沉默。
“所以,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些?”夏今安不明所以,害怕又好奇为什么萧潋懿要解释这些东西。
萧潋懿笑了笑道:“因为这是我亲自锻造的法器,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使用它。”
夏今安听后更是杏眸微瞪,嘴巴放大呈一个o字形。
没有什么比今天晚上更让我震惊的事了。
离谱到奶奶家了。
“明知这样的情况下,你还会帮助你的阿母,去困住对你好的皇贵妃娘娘吗?”萧潋懿笑问道。
夏今安一阵沉默,
放在往日,她自是不信这妖魔鬼怪之说,只当做阿母的遐想。
可今日晚上,的确颠覆了她的三观。
“你是人还是鬼?”夏今安的小脸布满苍白,眼眸留不住的惊恐。
“当然是鬼啊……”萧潋懿似笑非笑,将一张甜美纯真的笑容直直地靠近夏今安颤抖的面孔。
“春礿祭,我要见到你的阿母。”
夏今安目光微颤,握紧拳头问道:“你不能伤害我阿母……”
萧潋懿目光微挑,
她又不在意林裘珠,只是想问出那个人的事罢了。
“如果她老实,可以饶她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