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着头,默默地思考着问题,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家门口。
“宋濯。”
刚要进院子,只听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呃……”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果然,那个身着靓丽时装,披着一头乌黑长发,朝我家院子兴冲冲跑来的漂亮女孩子,正是我多年的好友,顾苏。她那时尚光鲜的打扮和我所在的充满乡土气息的院落被放在同一个画面里,显得相当不协调……
其实她与我还有些亲戚关系,因为我的姥爷就是姓顾的,与她父亲同属顾家。
我们这一片的顾家可算是“名门”,因为顾家是本地区鄂伦春族的狩猎大户,擅长各种狩猎技能,例如我的姥爷,他不仅通晓山林各种中动物的习性与林子里各类古老的禁忌、法则等等,还能下套捕猎,会用猎枪、弩箭等武器打猎。我的射箭的“独门绝技”便是拜姥爷所赐。
而眼前这位大我一岁、亦姐亦友的女孩子,去到北京读中医,与我也已有半年没有见面。见了我,她先是锤了一下我的肩膀,接着又认准了我忠厚老实的性格,坏笑着点评了一番我衣着呆板、满身泥土的不良形象,并斩钉截铁地下这样的了结论:我果然是傻得冒泡的大土包。
“您说得没错,顾大小姐。”我无奈地听着她兴致勃勃地发表着自己的穿衣打扮技巧和时尚观,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摆脱这个外人眼里性子活泼、在我眼中却有些邪恶的丫头的喋喋不休。
过了大概十分钟,大概她终于良心发现,抑或是觉着我已经土得无可救药,终于放弃了滔滔不绝的“时尚教育”,切入了正题:“你在云南过得怎么样啊?是不是见到了很多少数民族的美女?”
“美女?”我苦笑道,“我读的这个专业,班上不到十个女生……反正就算再好看,不也没你好看吗?”
适时地加上一句马屁,让面前的美女学霸的智商什么的瞬间就降到了零以下。她一副很受用的样子,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慷慨大方地举起手里的包,像是土匪老大封赏喽啰一样,将它赐给了我。
“这是姐给你带的首都特产。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傻瓜为什么不待在老家这边的学校上大学,偏偏作死要跑到那么远的云南去啊?”
顾苏一面看着我摆弄着我她送给我的特产,一面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我也早料想到她会这么问。
其实我选择云南,并不是毫无缘由。从小到大,我对它云南有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念念不忘,也许是因为我母亲祖上便是自云南迁移而来的瑶族人吧,在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云南对我有种莫名的吸引。于是去年暑假,我报了云南某高校的民族学专业。
当然,当时的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决定与十二年前那次诡异的经历有着莫大的关联。我与西南的缘分,竟然背负了历经数个世代、横跨几大民族的理不清的纠缠往事……
想了一会儿,我说道:“因为嘛,我们家的少数民族多啊,我觉得生在一个多民族的大家庭中,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祖国的民族学研究的事业奉献自己的力量……”
“得了,你就贫嘴吧。”顾苏翻翻白眼,伸手往我的脑门上狠狠一弹,“我看你存心是在学校里‘养老’,自打你回来,我看你就没有打开过书包。你的英语四级还想不想考了?你……”
好说歹说把她送走,我背靠着大门,松了口气。
某种程度上说,顾苏她也算是我决定去往西南的重要原因之一。几年前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令我终身难忘,那也让我燃起了对于南方民族的浓厚的兴趣。且听我细细说来。
顾苏她,是个奇人。不是乱吹,我亲眼见到过,她有特异功能。
顾苏的母亲是苗族人,擅长医术,在我们这一片区有“医圣”的美名。而顾苏收到她母亲的耳濡目染,从小就表现出了很高的医术天分。不过,这些都不是我称她为“奇人”的原因。
她所学的苗家秘术,让她能救人,也能以一种古怪的方式伤人。
那天,我在学校里不小心招惹了一个混混,结果,到了晚上,在我和顾苏一块儿放学回家的时候,我便发现有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一直尾随着我们而来。
我小声对顾苏说道:“后面好像跟上来了几个混混……要不这样,你先跑去叫人,我在这儿拦住他们。”
顾苏不愿意,“你一个人挡他们六个?别逞能了。”
我虽然很感动她的不离不弃,但是在那个时刻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走着走着,我瞅见大路旁边有一条小巷子,一咬牙,趁顾苏不注意突然向巷子里飞奔起来。
很快,我的身后就响起了响亮的脚步声。似乎有好几个人向我追赶过来。我左右看看,巷子两侧的人家都是黑咕隆咚的一片。于是乎没过多久,我就被那些混混追上,一个领头的大个子一把将我撂倒在地。
混混打人不需要多余的开场白。很快,拳头便如同雨点一般落在我的身上。
就在我觉得今天一定会被他们殴打致死在这个小巷子里时,我忽然听到了顾苏的声音。
顾苏快步追上,毫不畏惧地对混混们说道:“从他身边离开。否则我让你们吐不出来。”
周围的混混们都笑了。“你要是能让我们吐出来,我们还怎么当黑道呢?”一个家伙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你还是……”
话还没说完,突然那人古怪的语调戛然而止。
静默了一两秒钟,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喊叫,吓得我当即一哆嗦。那喊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小巷,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环境里显得分外刺耳。
只见那个嘲讽顾苏的倒霉家伙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当时就疼得流出了眼泪。他憋得鼓起了嘴巴,一副要呕吐的样子。
“怎么回事?”其他的人看到了这样的一幕,都不明所以地愣在了原地。
领头那人最先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大声号叫的那个喽啰,对顾苏怒道:“你对他干了什么?”
“走开。”顾苏不动声色地说道。
“你干了什么!”领头混混大吼道,脸上显现出疯狂的神色。
“走开。”顾苏的声音在提高。
那领头者再也忍不住。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准顾苏的脸抡起拳头就要砸下去。还不等我反应过来,那人已痛苦地尖叫了一声,脸都扭曲成了一团。接着,他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重重地倒在地上,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翻起了白眼,一副要吐不吐的表情。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惊得呆住了。我正想起身到顾苏身边时,忽然一个混混抄起领头掉在地上的水果刀,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将刀在我的脖子上比划几下,对顾苏吼道:“你做了什么,快说!”
顾苏冷冰冰地扫了“挟持”我的那人一眼,道:“你还是先去一趟厕所比较好。”
话音刚落,抓着我的那人就手一抖,呜呜地哀嚎了一声,把我扔在地上,鬼哭狼嚎地捂着肚子跑了。
剩下的人不敢再多待也拖着他们的几个伤员,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顾苏跑到我身边。她只轻轻地碰了一下,我就浑身剧痛无比,倒抽了一口冷气,眼泪汪汪地捂着腹部。
“可能伤到骨头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我架起来。我随即感到有东西在脸上流着,正要伸手擦,她拉住我的胳膊,“脸上都打破了,我来试试。”
我不知道她要试什么,但是片刻后,我的伤口处就变得暖融融的,竟然不那么疼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讶异地问道。如果说这是药物的作用的话,可她根本都没有碰到我的身体!
“闭嘴,不然也让你蹲一晚上茅坑!”她恐吓道。
我一时有些好奇,“那几个混混怎么回事?你什么也没做,他们就肚子疼得跑掉了?”
她对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狡黠地笑了一下。
“秘密!”
当晚的事情她并不愿意主动对我解释,我也就没有追问。
不过,后来我在大学里查阅了一些关于苗家的资料,也对当年的“奇事”有了大概的了解。不用接触就能够对人产生莫名的伤害或是治愈的功效,也许,只有蛊术能够做到吧。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一场打架,竟然成了我踏上西南之旅的重要动因。当时的我也没有料到,这个拥有着“独门秘技”、被我所信赖的女孩子,在即将浮出水面的诡异阴谋中,扮演着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