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清楚吗?
还要……
怎么个清楚法?
一字一字,宇文长乐在脑子里把摄政王的这番话重复了一遍,细细地琢磨每个字眼儿,就怕会错了意思,做错了事。
摄政王总是这样不坦白,说的话,做出的反应,都是模棱两可的,不肯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要让人猜!
可是他的心思那样捉摸不定,又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猜透的?
忽远忽近,一会儿对她好,一会儿又置之不理,冷若冰霜。
好不容易她以为自己已经打动到他了,满心期待摄政王会回应她,而摄政王也确实回应了,但似乎……又不够火候,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总之是没到点子上。
撩拨得她心痒难耐,浑身难受,坐立不安,辗转反侧。
真真是个勾人的妖孽!
宇文长乐见过那么多男人,什么样的都有,哪一个不是手到擒来?结果……阅遍草丛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栽在了摄政王的手里头?
她从没对一个男人这样上心!
有时候忍着不想他,强迫自己不去找他,可是越憋着,越按捺着,心底下的那股子冲动就越汹涌,越澎湃,像是要将她整个儿活生生地吞噬!
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理智?还要什么理智?
栽在这样的一个尤物妖孽手里头,也不晓得是幸,还是不幸?
撇了撇嘴角,宇文长乐收起思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不想了……
不管摄政王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她都豁出去了,就算犯了错越入了雷池又如何?死就死吧!死得再惨,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煎熬,再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事儿了。
便就窸窸窣窣褪下了衣服,一并泡进了药桶里,同摄政王背对背坐着。
两人的脊背紧紧地靠在了一起,挨得连一丝缝隙儿也不留下,连体婴儿似的,仿佛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屋子里静悄悄的,宇文长乐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生怕一不小心打破了这个场景,就变成了泡沫般的美梦,再也恢复不了原状了。
她不说话,司马连晋自然也是不会说的。
他这个人,大概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主动”。
屋子外倒是噼里啪啦的,热闹得很。
还在打架。
一对一,二对二,花霁月对上了裂雪,隐卫对上了侍卫,还有个赤风坐在边上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也不帮忙,时不时还要鼓掌叫几声好!
如果她是裂雪,只怕是要气得呕出一口血!
所谓的猪队友,便是指赤风这样的。
好在裂雪向来沉得住气,又或是早就被赤风坑惯了,便干脆不理他,也不指望他什么,自顾自聚精会神地同花霁月缠斗。
花霁月的武功很高,显然在裂雪之上。
但裂雪也不是个容易摆平的主儿,再加上有着地势上的优势,对王府的一花一草都比花霁月熟悉百倍,除了武斗之外,间或还用上了一些机关暗器,倒也没叫花霁月讨得便宜,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毕竟这些机关都是王爷亲自设计的,哪能这么容易就叫外人闯进来?
若不是先前赤风给宇文长乐放水,只怕她没闯到这个院子里来,就已经死了不下十次八次了!
都是赤风干的好事!
也不知道他是在为谁卖命?要不是他早就跟在了王爷身边,不知道的人……只怕要将他当做宇文长乐派过来的奸细了!
这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蠢货!
莫名其妙对上了花霁月这样一个劲敌,裂雪应付得艰难,自是心有不快,对面,花霁月也没高兴到哪儿去,见久攻不下,耐心耗尽,就烦了。
开口喊了一句,清冷的声音穿过窗子,裹着夜风传了进来。
“宇文长乐,你好了没有?怎么还不出来?!”
口吻里头,满满的不耐烦,听在人的耳朵里,仿佛连情绪都要暴躁起来。
宇文长乐没有吭声。
什么好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
出去做什么?她巴不得一个晚上都赖在这儿!
外头便又打斗了一阵,直到花霁月彻底没了耐性,低低地骂了一句,就自顾自收刀闪了开,懒得再管宇文长乐的死活!
他一撤,剩下的两个隐卫就懵逼了。
走吧,宇文长乐似乎会有危险。
不走吧,裂雪一旦杀过来,他们直接就是死路一条!
权衡之下,还是觉得保命要紧,他们要是挂了,宇文长乐一样没命,还不如先退开,看看情况再行定论!
便就跟着闪身退了开,没入了黑暗之中。
侍卫还要追,却是被赤风喊住了。
“别追了,他们是太子派在七小姐身边的人,要真杀了,太子问起罪来,可不好交代,只要他们不进这个院子,便随他们去吧。”
侍卫闻言一顿,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就停下了步子。
“是!”
又有些忧心王爷,便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可是……赤风大人,你不进屋子去看看王爷么?万一王爷出了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给赤风摆摆手打断了。
“没有万一,咱们不进去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咱们要是闯进去了……麻烦可就大了!”
侍卫烁了两下目光,还是不甘心。
“但是……裂雪大人刚刚进去了……”
“你等着,他很快就会被轰出来了。”
翘着二郎腿儿坐在屋檐上,赤风一脸揶揄,满满都是自负,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自信,权当自己是个先知,可以料定一切似的。
侍卫将信将疑,守在院子里头,不放心就此离开。
却不想,过了片刻,裂雪果然就闪身退了出来,退得还有些急,面上的表情十分之古怪,侍卫刚想迎上去问话,就见他影子一晃,没了踪迹。
“看吧,”赤风笑得吊儿郎当,幸灾乐祸,“你们的裂雪大人触霉头了……”
侍卫闻言不由讪讪一笑,终于率着部下退出了院子。
待所有人都走开了,赤风才从屋顶上站了起来,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爷,属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自己……努力!”
说着,即便一翻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千里之外,皓月当空,偶尔飘过一层薄薄的云雾,将光线变得朦胧了起来,旖旎而又暧昧,一入药桶上腾起的水汽,带着湿热的温度,拂过脸颊,仿佛连呼吸都被撩得急促了起来。
此时此刻,当真是四下俱寂,万籁无声了。
宇文长乐僵住身子,感觉到水温一点点的下降,迎面刮过一阵夜风,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口问了一句。
“阿晋,你冷吗?”
司马连晋道。
“不冷。”
宇文长乐又问。
“真的不冷?可是水温已经不热了啊!”
司马连晋便淡淡一笑,回答道。
“有你在,就不冷了。”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听在宇文长乐的耳里,却是掀起了一阵狂风巨浪,心口处怦然一下,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前一世,她听过的甜言蜜语何其之多,可不论哪一句刻入骨髓的情话,都不如摄政王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来得动听,来得动人心弦。
完了完了,她真是要溺死在他的手里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明明看着禁欲得要死,结果骨子里比妖精还要诱惑,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诱惑。
又是好一会儿,寂静无声。
宇文长乐努力地平复心头的思绪,哪怕她现在、立刻、马上……就想扑倒摄政王,将他狠狠地压在身下,狠狠地吃干抹尽!
可是她不能。
摄政王中了毒,现在在运功护身,万一不得法,叫她乱了方寸,走火入魔,那就糟糕了。
好奇之下,便就开口问他。
“对了,你怎么会……突然间中毒?”
司马连晋并不隐瞒,坦然得吐出了一个名字。
“百里青桑。”
宇文长乐闻言一惊。
“那个戏子?他为什么要给你下毒?”
“他想借此威胁本王,除去陛下和太子,帮他报仇雪恨。”
“你没答应?”
“是。”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你把他杀了吗?”
“是。”
一句话,冷冰冰的,端的是无情,就连宇文长乐听着都觉得冷血。
然而,摄政王却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我不可能留下对太子有威胁的人,陛下固然该死,可是太子……是无辜的。”
听他话里有话,宇文长乐回想起往日的一幕幕,总觉得摄政王跟太子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就压低声音问出了口,做贼似的。
“你同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司马连晋坦而白之,毫无保留。
“他是我弟弟,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闻得此言,宇文长乐虽然早先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但还是讶异得惊了一句,转而又似若有所悟。
“什么?怎么会这样?陛下他……难怪……你对陛下不冷不热的,陛下也没有降罪于你,想来陛下是料定你不会对太子不利,可是……那时候在艳雪楼里,你为何又要讨好左相,同他拉拢关系?”
司马连晋言简意赅,并不多话,向来惜字如金。
“下饵。”
鱼上钩了,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