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呀!你不是要见她么!嫣然一边用丝带重新将剩余的头发扎起来,一边冲我吼道。
我却觉得我的手有如千钧,抖得像个萝筛,移动起来都艰难万分,更别说去打开那瓶子。
我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人儿,竟然在这瓶中!?
她竟然杀了她!
她竟然杀了她!
我早应该想得到的,我太仁慈了。嫣然不是个仁慈的人,我早应该想得到的。
她动不动就拿鞭子抽她,即使是块木头也应该被虐成渣子了。
最后,我只能扑到桌子上,将它抱在怀里。
我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瓶子。这一回,嫣然没有诓我,瓶中一道一道青光飘出来,一个魂灵在空中慢慢成型了。
三年不见,天姚已经完全不是原来那个样子了。
变成了魂灵,她已经失去了生气,头发蓬乱地垂着,脸色蜡黄,一身丝衣如同风中残絮,堪堪挂在身上看起来随时都会随风飘散。而露出的肌肤上更多的则是一些伤。我不知道嫣然用了什么手段伤了她,竟然能在灵魂上都能留下伤痕,更不知道嫣然究竟跟她能有多大的仇,能下如此的狠手。
我的心在流血。
不,那流的不是血,流出来的是我对赵嫣然最后的一丝情谊。
天姚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又冷冷的看了嫣然一眼,然后消失了!
她不愿见我。
而我愣了愣,迅雷不及掩耳地重又一把抓住嫣然的脖子,将她向后推着,吼道,她的身体呢!?她的身体呢!?毒妇!你把她的身体弄到那里去了!?
天姚是妖精,我不是不知道,人还能身体跟灵魂分离呢,更何况一个妖。嫣然把她的魂灵提出来,天姚的身体又去了哪里?
人离开身体会死,但是妖离开身体却有一定的机会活过来,我如果拿到天姚的身体,还有一定的机会叫她活过来,所以我最怕的不是她的身体和魂灵分离了,而是……天姚的身体被销毁了。
三年了,这个结果是我能预测到的万千结局中的一个,连这个结果的应对方式我都已经心里演练过成百上千变了,所以我明白,现在重要的是天姚的身体。
嫣然脸上很奇怪的竟也是一片水泽!
哈,我终于看见了她脸上一片水泽!原本我以为我不会看到,原本我以为只会看到她一脸嘲讽的笑!
可奇怪的是,此刻她脸上这两种东西都有了,而且还混合地得完美如一!
它——被——我——销——毁——了。
嫣然樱唇轻张,轻飘飘地吐出来六个字,这六个字宛如她手中的六只箭,射向我,字字穿心。此刻,我越怕啥,她好像越喜欢说啥。
我近乎疯狂地将她推了出去,我从没有过这么大的力气,她也从没有过这么轻盈。
然后,我颓然坐在了地上。
我每日在这个房里安眠,距离天姚不过是一丈距离,我竟然不知道她在这里!每日里我和嫣然的所作所为,大约没有一刻不是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眼前微微发黑,口中一甜,我吐了点腥味出来。
……
过了片刻,嫣然总是武将家庭出身,体力甚好,在如此剧烈的吵架运动之后比我恢复的快得多,她稳稳站起身来,一如往常一样先是将自己的秀发理好,用丝带重新扎起来,然后又把丝衣也理好,再过来扶我。
我承认,嫣然是个好女人,性格沉稳,端庄大气,办事放心,对待夫君温柔贤惠,表象上又无可挑剔,年轻貌美,秀发如云,黛眉如画,朱唇如樱,身材婀娜,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娘子。
但是,我心中没有她。
不是这会没有,而是从来没有过她。
鱼水之欢,我从来没有当做那是她。
我恨她。
我渐渐平息下来的喘息让我的眼前重新亮起来,而她则扶我坐到圆桌旁,还想说些什么。我的手中恰好摸到一物,在我眼睛能完全看清事物之前,朝她挥了过去。
嫣然会武功,可她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扔他东西。
不,是挥东西去砸她。
而东西挥出,我才发现,那就是一只烛台!
烛台的铁线穿透了她的纱衣,稳稳刺入她的腹部。
一时间,她呆住了。
你销毁了她,我也就销毁你!
我嘴里面也是轻飘飘地吹出这句话。
她后退着颓然坐到床边,眼睛盯着我,里面充满了惊讶、愤怒和怀疑,似乎不相信我也有这么男人的一刻,待得能缓过气,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你……你就这么恨我?
我淡淡笑着看看她手中捂着的胸口,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不捂伤口而是捂着胸口,但是眼睛随即转向他的腹部,惨淡一笑。
我会剑法了。
再看看她腹部流淌着的搞不清是她的血还是我的血,然后肯定地回答她,是!
她笑了,笑的风起云涌,又有些日月无光。
而我看着她,竟有种所有的压力突然间释放之后的轻松。
我看得出来,我的烛台正刺在他的腹上,那里正是肝脾位置。
我慢慢后退,缓缓坐在春凳上,看着她靠在书桌边,一脸分不出哀伤还是惨笑软倒在地上,却什么也不想做。
我并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无原则的人。也想不出眼前这个人有什么让我要去救她的理由。
……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
怜星~
她拉长了音在叫。
窗外已然有丫鬟在互相私语,好像出事了?
我就知道,我的话对他们根本不管用。他们就不听我的,即便是一个“滚”也是不听的。
而我也知道嫣然会叫他们。我的心中没有她,她的口中自然不会有我。我不知道自己心中怎么会有这个逻辑的,但是我就是知道。
我如身中梦魇,眼前都开始在晃,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重影的,这种感觉很是飘飘欲仙,却也有些不真实。
我开始往外走。或许吐血多了点。
哦,对了瓶子。
我顺手搂过那只装了天姚魂魄的瓶子。我想既然我不能给她生活,那么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还是有这能力的。
不用我开门。门从外面被小厮们撞开了。丫鬟仆妇们潮水一样涌进来,带头的便是那个怜星。
我冲她淡淡一笑,点了个头,我的意思是她死了,我也活不了了,我们的后事就拜托你了,对于她的忠诚我很是相信。
而她则停下来,幽怨地冲我顿脚嚎道,夫人两个月的身孕了!
孩子?我心里虽然血不多,但是还是回潮了一把,
哦,三年了,日日做种马,自然也得种出点什么了。我笑不出来,但也哭不出来。她几乎要把嘴皮咬破,又恨恨把地面顿了一顿,扑到床边嚎去了。
孩子?
孩子!?
孩子???
怎么会有孩子的?唉,你来的不巧,撞见的缘分也不巧,不要怪我。
我着了魔,心底下也有些不清不楚起来。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身在练兵场上。嫣然是个女将,自然这些东西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稀里糊涂的会走到这里,但是既然到了这里,那也好,一切也应该在这里结束了。
我拿起一杆长剑,将羊脂玉净瓶放在擂台上,然后一剑砍下去,玉净瓶啪的一声碎了,一道青光随风散去,不由得让我唯一的魂也被抽了出来。
到底天姚还是不想见我了,走的这么快,根本不等我。
回手一剑,我将剑刃反手插入了我的心窝,那里有针,刺得慌。
我要去找天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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