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升到家就问小牛,“你今儿又怎么了?”
“齐二哥,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别去接我们了,好不好?”小牛扭着手指盯着他说。
“为何?”齐升一边给萌萌洗手一边问。
小牛摸摸鼻子,很是不好意思说。刀豆替他回答,“同窗说我们是小孩子。”同时,刀豆很疑惑,同窗也没说错啊。
“哦,原来是嫌我给你们丢人啊。”齐升明白了。
萌萌甩着小手,脆生生的说,“换成二牛就不嫌。”
“小混蛋!下午就不去送你们!”齐升道。
“啊?”小牛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齐升挑挑眉,才不会跟他们说是二牛嘱咐他必须去接送孩子咧。
仗着二牛此时正卷起裤脚撅着屁股在田里插秧,齐升趁机卸下了接送孩子的任务。
村民们一边帮二牛插秧一边问,“芋头跟莲藕能种了么?”
二牛抬起胳膊蹭掉脸上的汗水,心里念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嘴上说,“等稻子都种下去就种莲藕和芋头,天气暖和了,鸡鸭也能放出来了。”说着一顿,“大家商量好了么?是另外出钱买鸡苗鸭苗,还是把大家的鸡鸭放出来?”
“另外买吧。”张李氏道,“咱们自己养的鸡鸭留着添菜。”
二牛看向帮忙挑稻苗的几位老人,“老大哥,鸡鸭还需要你们来看着,你们看呢?”
老人说,“我看可行,啥时候去买幼苗,咱们都闲一冬天了。”
村里人共同决定先养一千只鸡鸭试试,这么多幼崽到哪里去买也是个事,“这样吧,你们到别的村里问问谁家有幼苗,让他们送过来,价格跟县里的一样。”
“这可不成!”和二牛家的地相邻的一个年轻媳妇说,“县里的幼苗可贵了,小牛说你不懂过日子还真没说错!”
二牛一噎,“这活儿都是你们女人干的,非要我做,我能做的来么?”
对方一想也是,嘿嘿笑道,“那这事你别管了,等着到时候掏钱吧。”
“掏啥钱,走公账!”张李氏忙说,“别又想着让二牛垫钱!”
“婶子也忒厉害了,人家二牛都没开口咧。”
“别以为你那些小心思能瞒得过我。”张李氏很是得意的睨了她一眼,“二牛以后跟齐当家成亲了,齐家的钱也是人家萌萌哩。你们天天嘀咕二牛快要成地主老财了,以为我没听见啊。”
“哟呵,还有这事?”二牛稀奇,“我咋没听说过哩?”
他前世娶个白富美,除了结婚前有人说他一跃成为凤凰男,等他婚后进了公司,哪个不说他妻子眼光独到,愣是在鱼目里面找到珍珠。没想到重活一世,还能听到类似言论。
对方脸色微变,以为二牛生气了,忙解释,“我们那是开玩笑,开玩笑哪能当真。”
二牛没当真,似笑非笑地睨向她也只是吓唬吓唬她。自从平均每五六天出一次货,家家户户的收入稳定增长后,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又不老实了。
她们不敢把方子外泄,可嘀咕起别人来个个是把好手,二牛每次到工坊里去都能听到她们小声说什么村长老眼昏花,什么广丹定亲定的太早,搁到现在定亲,一定能嫁到一个大户农家去等等。
正在插秧苗的众人一听全都停住手,看向那个多嘴的年轻媳妇,眼中尽是指责。
二牛见她的脸色慢慢变白,觉着差不多了才说,“以后别这么多嘴,小心我大兄弟把你休掉。”见她不以为意,二牛笑问,“你可知道七出是指哪七样?”
“不就是无子、不孝、偷盗善妒么。”年轻媳妇才不怕咧,她哪样都没犯。
“错了错了。”二牛摇头,“大伙儿都在,我来给大家讲讲吧,七出第一是指不顺父母,第二是无子,这不错,接下来是淫、妒、有恶疾和偷盗,其中还有一条,那就是多言。”
“啊?还真有这一条?”不知道谁叫道,“多说话还能被休掉?难怪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媳妇都像个撅嘴的葫芦。”
张家村的人就是这么可爱,无论多么严肃的话题,他们都有能耐把它歪到九霄云外。
二牛叹气,“老大夫懂的多,回头问问他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
张家村的媳妇以前才不怕被休掉咧,但今时不同往日,人有钱了腰板硬了,年轻媳妇一听二牛的话,忍不住开始检讨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毕竟张家村的路快修好了,等到过年家家户户差不多都能盖上一片新房.....瞧瞧齐冬,那还是齐大管家的孙女咧,家住青州府,被休过后不照样嫁给大牛那个浑人,换做她们,到时候岂不知要嫁个什么癞头怪物哩。
有几个比较彪悍的媳妇忍不住打个冷颤,被她们旁边的公婆看到,村里的老人们偷偷冲二牛竖起拇指。
二牛嘴角抽搐,无奈又好笑。
在张家村热火朝天的种藕种芋头时,临安知府亲自押运一船船贡品启程去了京都,前往送行的州县官员此时才知道,“一蛋值百文”的皮蛋和闻着臭吃着香的臭豆腐源自茅岭县。
茅岭知县面上接受同僚们的羡慕,心里止不住嘀咕,他怎么不晓得张家村那帮刁民有这份能耐。
县令老爷回到家换掉官服就让人找车。
赶车的小哥并不知道他载的人是谁,听说他要去张家村,啧啧道,“张家村是个好地方!”
县令撇嘴,骗鬼呢。二十郎当岁的好后生连媳妇都讨不到,好什么,张家村的人心好这点倒是有可能。
不过,想起码头上那一幕,县令故意问,“你说的张家村跟我去的是一个地方吗?”
“你难道不是去三面环山一面水的张家村?”县令点头,对方说,“那就对了。我姐姐是张家村的媳妇,张家村的人我都认识,你要找谁啊?”
县令只知道张二牛,“找二牛。”
“啊?二牛?张二牛?”
“怎么了?”县令问。
“你是他家亲戚么?”小哥看县令身上的衣料很好,对上县令的年龄,“你是木器行的齐掌柜还是酒肆里的何掌柜?”
县令对这两个人还算熟悉,家里用的木器来自齐家,他偶尔还会到何记吃饭,没等他回答对方又说,“不对,你要是他们的话一定知道张家村现在变成了啥样。”
县令估摸着走了十多里路,“前面是不是要停下?”
“停啥啊。人家张家村的路可好了,大马路上全是细细的石子,听说是齐家出的钱,谢谢二牛救了他们家小少爷。”
“萌萌?”县令下意识的说。
小哥一听,“你还真认识二牛啊。”登时放心了。随即便把张家村这大半年来的变化像倒豆子一般说出来,末了又说,“二牛真厉害,啥东西都懂,听我姐说他家的房子建的特别好,就连县里那些员外老爷都比不上。”
“二牛这么有钱?”县令还记得那个说他养不起萌萌的少年,没想到,士别三日,当真要刮目相看。
小哥一摆手,“哪有。二牛家的青瓦是何东家送咧,石砖是齐当家买咧,听说地上铺的鹅卵石是村民们从别处搞来的,他自己一分钱也没出。”
“村民门对他真好。”县令叹道。
“好也是二牛的好心换来哩。就说这次,明明可以到专门孵小鸡的地方买鸡仔,他非要村里人去别的村里买,听我姐说二牛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让我们这些跟张家村沾亲带故的人挣点钱。”
“这样啊?”张二牛看起来没这么厉害啊。当然,他揍人倒是挺厉害的。想到关进大牢里三个月还痊愈的两个拐子,县里从马车里爬出来,看着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景象,“没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小哥在他姐姐的帮助下弄了一头驴,不太舍得冲毛驴挥鞭子,拍拍毛驴的屁股,县令就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
“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县令问。
“修路的。”小哥伸长脖子,“咦,这么快就好了。”
县令大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地上果然有一层青色的小石头,“齐家花不少钱吧?”
“一百两银子啊。齐当家真舍得。”小哥吸溜着嘴,“人家本来要谢谢二牛咧,这下受惠的成了整个村的人,你说他们能不对二牛好么。”
县令如果不认识二牛,真以为他说的是下凡渡劫的神仙,饶是有心理准备,当他真看到二牛时,依旧忍不住揉眼,“你就是张二牛?”身材比原来高半个头,肤色也不像那时干瘪,关键是这通身气派,居然,居然比知府大人带去京都的那些人还,还有好!这,这怎么可能???
“对!”二牛弯腰躬身道,“不知大人找草民何事?”
县令来的匆忙,就带一个小厮,两人相视一眼,小厮道,“大人是来看看你以前救的那个小孩咋样了。”
“萌萌在书院里,大人,你看这个?”二牛犯难的看向他。
县令大人佯装懊恼,“真不巧。”说着往四周扫一眼,青墙青瓦篱笆院子,中间一条鹅卵石小路,县令突然理解为什么有些人舍弃高官厚禄,而选择采菊东篱下。
看着不远处的高山,县令深吸一口气,“既然孩子不在,我也不能白跑一趟不是,带我到处看看呗。”
二牛微微一笑,“大人请跟我来。”终于说出真话了,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