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彻背着永宁公主走出海州城,以他的速度还有两刻钟就能抵达福园。
可永宁公主竟然闻到了一股烤鱼的味道,看来她是真饿了。
陈彻站住脚望向海边的一处沙堆,借着月色可见袅袅升起的一道烟火,一股鲜香的味道随着微风传来,那处沙堆之后应该有人在海边烤鱼。
对方选择的位置极佳,远在十里外的福园守卫一定看不到这里,而福州城的守军也不会注意这里。
一旦有人发现,大队人马奔向那处沙堆,对方可以从容遁入大海,夜色茫茫的的大海漆黑一片,想要追踪都不可能。
他走过去应该会面对三名海上高手。
伏在背上的永宁公主说了一句话再未出声,这是将决定权交到他的手中,而他迟疑一下,背着永宁公主往那处沙堆走去。
认识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恶意,既然没有恶意,那就有其他目的,否则晚间十时左右,又有几人有如此雅兴?
带着这份好奇,他背着永宁公主越过沙堆,看见一堆红彤彤的火焰上架着一条金黄色的大鱼,这条鱼足有五六斤重。
转眼看看篝火周边,三张红彤彤的面孔专注地看着架子上的鱼,对他俩视而不见。
三张面孔中,一张好似清秀的秀才、面白无须神态优雅,一张好似煤堆里扒出的煤球、满脸虬髯可与杨力比美,一张就像一柄弯刀、下巴就是刀尖。
他背着永宁公主现身篝火旁边,秀才不言不动、连双眼都没移动一下,而煤球看他一眼、脸上露出警惕之色,弯刀也是警惕地看他一眼,随即转移视线专注地看着木架上的烤鱼,右手缓缓摇动木棍,让这条大鱼受火均匀。
陈彻见到他们的神态,知道这是让他先说话,朗声说道:“三位兄台、可否出售一段鱼肉。”
他先发声了,三张红彤彤的脸扬起看他,煤球和弯刀仍不说话,秀才缓缓说道:“能抢走都是你的。”
陈彻笑了、蹲身放下永宁公主,起身拱手一礼、诚挚地回道:“抢的鱼吃着不香,大家一起享用的鱼肉才好吃。”
秀才轻笑一声、回道:“两位请坐。”
陈彻盘膝坐在篝火边,仰头看看永宁公主,她低头看看他、抱膝坐在他的身边。
秀才见两人坐好,淡淡说道:“还需一会烤鱼方好...”
随后盯着陈彻的双眼问道:“你的背囊里装着什么?”
陈彻身着一席青色文士服饰,背上背着一个青色的布囊,这身装扮好似出门远行的士子。
这是陈彻临行前陈夫人给他缝制的,布囊是专门放置直刀的器具,陈夫人追求完美,认为儿子身着青衣挎着直刀不好看。
陈彻今晚装成书生背着布囊,没想到竟被秀才关注,淡然回道:“我的兵器,一柄直刀。”
“直刀...”秀才嘟囔一声、随即说道:“现在用直刀的人不多,不知你的直刀可有名字?”
秀才询问刀名,永宁公主转脸看向陈彻,她知道直刀的名字——刀直。
可陈彻淡然回道:“吴钩。”
他的直刀之名需要解释,只能搬出这首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首诗激扬顿挫,寓意好男儿应为国战阵杀敌,吟诵此诗陈彻的心中充满豪气,男儿此生就应如此作为,什么赚钱买山、恩赏封山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满满的豪气中,心中好似传来一道龙吟,“吟...”这道龙吟以他为宇宙,声传九天之上。
这种状态让他有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而永宁公主闻得此诗满心欢喜,陈彻用此诗向她宣誓效忠。
秀才沉浸于诗的意境中,他也想手持吴钩为国效力。
而煤球和弯刀相互看看,这首诗浅显直白,纵然没有文化的两人也能听懂,眼中露出希冀之光。
“男儿何不带吴钩...”秀才吟诵一声,伸手拿过一把长剑,缓缓说道:“此剑名为破浪”。
陈彻笑道:“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此句一出,秀才一扫郁闷的神情、大笑道:“好诗、兄弟何不继续吟诵?”
陈彻笑道:“触景生情,就想起这两句。”
永宁公主嘟囔一声:“藏着掖着。”
几人大笑起来,彼此之间瞬间拉近了距离。
秀才伸手取过一张荷叶递给他、说声:“刘蛟。”
煤球递给他两根荷梗、说道:“以荷梗为筷,用荷叶为碟,鱼肉更鲜,我叫麻四。”
弯刀仍然摇着木棍、生硬地说道:“刀子。”
陈彻接过荷梗,伸手在这条烤鱼的身上迅速的划一下,随即夹起一大块鱼肉放在荷叶上,转手递给永宁公主、笑道:“小弟陈彻。”
永宁公主接过荷叶淡淡说道:“杜韵宁...”然后用荷梗夹下一小块鱼肉送进嘴里。
见陈彻用荷梗取鱼肉一幕,秀才笑道:“兄弟的刀法一定深得快稳准狠四字要诀。”
而麻四和刀子相互看一眼,眼中露出惊异的神色,两人没想到,陈彻小小年纪,其武力值竟然如此之高。
荷梗的坚硬程度绝对没有木筷硬,稍一用力就会弯曲或者折断,而陈彻用来划开鱼肉毫无阻碍,划开鱼肉取下鱼肉一气呵成,快与准字掌控得十分精准。
而名叫杜韵宁的小书生用荷梗夹取鱼肉,好似使用筷子一般,可见功力非凡。
而刘蛟却不关注这些,用一柄短刀刺下一块鱼肉递给陈彻,陈彻接过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细细品尝一番、肯定:“鲜香可口。”
刘蛟随即递来一个酒囊,陈彻仰头举起酒囊,一股白波流下,他张嘴接住大口咽下,一股辛辣之气从胃里涌出,张嘴哈出一口酒气、吼声“哈...”
见他这般喝酒,刘蛟、麻四、刀子一起大笑起来。
刘蛟接过酒囊,有样学样大口喝酒,随后是麻四、刀子,几人先后发出“哈”地一声,随即一齐大笑起来。
永宁公主看着三人喝酒,感觉一股豪气充沛其中,他们轮番接过酒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彼此之间毫无拘束。
她又看到陈彻的另一面,这个纯净优雅的少年不仅勇武绝伦、才华横溢,还像一个江湖大汉那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这张瘦削的方脸也变成红彤彤的。
“喝酒...”他嚷着,斯文青年却起身抽出那柄长剑舞动起来,嘴里吟道:“碧海连天水茫茫,更何堪、无前路......”
斯文青年持剑而舞,吟唱声中带着一丝茫然,这种没有方向的感觉十分痛苦。
陈彻痛饮一口烈酒、大声吟唱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还是这半首《正气歌》,可对一心报国无门的刘蛟来说足够了,他持剑仰望星空,似有所悟。
陈彻则微微一笑,伸手拿过荷叶、荷梗,再夹一块鱼肉递给永宁公主,转脸看她一眼吓了一跳,只见她的眼眸闪闪发光,一闪一闪好似两颗小星星。
随即听见刘蛟仰天大笑、连声吟诵:“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好...”
他大吼一声、吟道:“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借兄弟吉言了。”
陈彻招招手,刘蛟坐在他身边听他说道:“我俩想去海州,三位哥哥能不能帮忙?”
陈彻现交现用,连一刻都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