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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复杂的,不仅仅是不同的身份,更是不断变幻的心境。

就像一些人,在看到某些好人好事的时候,会牵动他体内的善念,引起他内心的共鸣。然后,他会在心里跟自己说,我也应该成为这样的人。

可实际上呢?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善人。或许他内心也有着善念,可真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时,他真的能鼓起勇气,将善行付诸行动吗?

有些会,而更多的,则是需要衡量一下,这么做的后果,自己能不能承担的起。

当英雄很酷,当英雄也很苦。

我们作为旁观者,自然是可以很轻易的说出那句:他的牺牲是值得的,他是英雄!

可又有几个人问过英雄的家人,他们到底希不希望自家亲人成为英雄?

或许他们的回答是:我为他感到骄傲!

可骄傲过后呢?往后余生,他们的心永远都缺少了一部分。谁又能说,他们能守着这份骄傲活一辈子呢?他们就真的不会后悔吗?他们如果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豁达,又为何会悲痛的流出眼泪呢?

他们是伟大的,他们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亲人的名誉受损。他们只是隐藏自己的悲痛,宽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可谁又知道,离了英雄家属的那个身份,他们只是失去家人的可怜人罢了…

所以,苟胜很讨厌牺牲!

他甚至不希望桃源领有英雄!

可没有英雄,就会出现更多的牺牲…

现实,就是这么操蛋!

他甚至想颁布一条法令,没有成家立业,自家孩子没成年的,不许参军。

可这可能吗?

身处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都是漠视生命的,因为见过太多的死亡了。

他们漠视的不仅仅是敌人的生命,甚至漠视自己的生命!

苟胜很想教会他们,生命是宝贵的。可他拿什么去教?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才是天经地义的。

在乱世用盛世的道理,根本就行不通,只会自取灭亡。

苟胜能做的,只能是让他们尽可能的感受人世的美好,让他们对这个人世间多一些留恋。

苟胜一方面敬佩英雄,一方面又不想出现英雄。

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能有一支面对任何困境,都能够拥有顽强的求生意志的军队!

那些身负重任的战士们,其实有一部分是可以活下来的。可他们毅然选择了用自己的残躯,创造更大的价值…

说不上这是对还是错,苟胜只是更希望他们能活下来!

哪怕因为伤残退伍,苟胜养他们一辈子,也是开心的!

可这只是苟胜一厢情愿罢了。

一个健全的人,突然残废了,有几个人能接受这么大的心理落差?

与其窝囊的活着,还不如壮烈的死去…这或许更符合那些战士们的心理预期吧…

想不通!越想越火大!

于是,苟胜派出了四阶职业者开始巡山。

不再给那些魔兽屯兵的机会,一旦出现一定规模,苟胜会直接带着骷髅大军过去清理。

自此,桃源领也再次恢复了先前的防守模式,甚至比先前更为轻松。

因为只要出现四阶魔兽,都会第一时间打掉。

剩下的小鱼小虾,就留着给桃源领的士兵练手。

不抓紧时间提升他们,大战的时候伤亡会更多!

………

时间一晃而过,温蒂跟托尼的孩子也满月了。

这个世界没有满月酒这种习惯,但是苟胜说应该有,桃源领也就有了。

不是从温蒂开始的,而是桃源领第一个新生儿满月的时候,就定下了这个习惯。

大战结束不久,也没有办的太热闹,但是本着与民同乐的原则,也是想要冲淡笼罩着桃源领阴霾,苟胜以内务大臣温蒂的名义,给全桃源领发放了喜钱跟礼品。

苟胜现在很富裕,可以说相当富裕。

一场大战下来,除去阵亡士兵的抚恤,以及存活士兵的奖金,那场战争,他盈利数十万金币。

也难怪有人喜欢打仗,战争财确实来钱很快。

留下一部分供桃源领消耗,剩下的全部卖给了自由联盟或者索尔。

魔兽肉无论在哪里,都是值钱的商品。不说口感如何,单单是长期食用能提升实力这一点,就足以让它的价值飙升了。

要不是魔兽实力强大,单单是‘它们的肉可以吃’这一点,搁在前世,它们可能会被吃到濒危吧…

苟胜这次战争的收益,没有接受金币交易。而是把这价值数十万金币的物资,兑换成了等价的高级矿石和魔法金属。

由于他的态度强硬,自由联盟和索尔方面,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交易方式。

苟胜想把自己的军队全部武装起来!不仅仅是三阶,二阶也要武装到牙齿!

就算这样做只能增加他们一成的存活率,那也是值得的!

帝国和自由联盟自然也会有牺牲,甚至可以说天天都有。可他们不会明白苟胜的心思。

只因为,死亡,在这个世界来说,已经是常态了。哪怕自诩为人族救星的帝君,也不会因为前线士兵的阵亡而感到心痛。

最多,就是惋惜一下,勉励几句,然后发下抚恤金。

也是,帝王一怒,血流千里。要是因为士兵的阵亡而心痛,帝君早就因为心绞痛去世了。

真正能理解苟胜的,或许只有索尔这个爱兵如子的前将军吧。

只有真正把士兵当成亲人和孩子的人,才能理解这种痛苦和悲哀。

苟胜的行为获得了索尔的高度认可!

因为,他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就是苟胜现在想做的事情!

从这点看,苟胜并不是一位合格的领主。自古以来,义不掌财,慈不掌兵。太过仁慈,是不适合统领军队的。

这也是索尔被调到后方担任军事大臣的原因之一。

如果把血淋淋的牺牲变成一个战损的数字,或许刺激就不会来的那么强烈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索尔突破了五阶。万一他看到战士们牺牲,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可能就会爆发五阶大战了。

………

之后的一个多月,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虽然每天都有战斗,但伤亡很少很少。出城战斗的士兵们,一旦受伤,就会被四阶高手直接带回城里。

虽然这样有保险的厮杀对战士们的提升跟魂斗场差不多,可活下来才算是有提升,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先练兵,所有人厮杀一阵。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然后苟胜派出骷髅大军清场。

就在这保姆式的练兵氛围中,时间一晃来到了八月。

八月二十日。

艾德离开的那一天。

领主府,餐厅。

苟胜,艾米,爱莎,卡琳,诺克,温蒂,托尼,莉亚,莉莉。

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除了苟胜,爱莎和艾米,其他人都是面露期待之色。

他们只是知道艾德去参加试炼了,而且为期一年。

他们十分期待,艾德试炼归来,会有怎样的提升。

耗时这么久,四阶应该是妥了吧?如果依然还是三阶,那领主大人没必要这么紧张。

与他们期待的神情不一样,苟胜他们心中,只有担忧和忐忑。

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如果艾德能通关的话,早就通关了。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现的话,大概率就是艾德失败了。

失败的代价是什么?

整整一百年,一直与死亡相伴,不断的死亡,一百年,无数次!

这样的话,不崩溃才有鬼了!

苟胜现在只想艾德赶紧出来,然后想办法治好他被死亡折磨了一百年的精神创伤。

哪怕这样很难,或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苟胜和艾米爱莎一样,绝对不会放弃艾德!

“那个…我跟大家说个事…”

“领主大人您说!”

“艾德这次的试炼,外界过去一年,但是试炼空间持续时间是一百年!”

苟胜没有理会众人震惊的神情,而是继续组织语言。他要先给众人打个预防针,避免接下来他们有什么下意识的行为会刺激到艾德。

他其实不想带这些人来的,可他们实在是太好奇了,拦不住。

而且…就算强行拦下来了,他们以后就不跟艾德见面了吗?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

“我就直说吧,这一百年的时间里,艾德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痛苦的折磨。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会艾德回来的时间,表现的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你们也要照顾一下他的情绪…好吗?”

苟胜的话有些吞吞吐吐,实在是他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艾德是他送进去的,也是为了守护他才想要变强的。

如果艾德真有个什么万一,除了艾米跟爱莎,他就是那个最难受的人。

苟胜不怕阴谋诡计,也不怕敌人对他百般算计,因为本是敌对,无论对方做的多么过分,都不为过。

可他就怕有人对自己好,因为对自己的善意,而遭受苦难…这才是苟胜最难以接受的!

如果有个敌人,捅了你一刀,你虽然愤怒,但你会觉得以所当然。本为敌对,让敌人不伤害你才是不切实际的。

可如果你被绑架了,敌人要求你的朋友自裁,才愿意放过你。而你的朋友确实这么做了,敌人也确实放过你了。你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吗?

至少苟胜不能。

“领主大人的意思是…艾德有可能会失败?”

诺克的声音中带着疑惑。

“一百年痛苦的折磨…你上你能扛得住?”

卡琳不屑的撇了一眼诺克。

“我当然不行!但是艾德进去之前,肯定是清楚这一点的吧?他既然敢进去,我就相信他能撑过去!”

诺克对艾德莫名的信任。

“领主大人说,这个试炼,如果通关的话,就可以提前出来了…可艾德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爱莎目光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的看向诺克,仿佛想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又害怕他说出来的话不是自己想听的…

“爱莎嫂子,你就放心吧!我认识的艾德,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就算他没有通过试炼,也肯定不会停下脚步!”

“就是就是!艾米的爸爸,怎么可能被区区痛苦打败?他是艾米心中第二伟大的男人!”

“艾米妹妹,为什么是第二伟大的男人?”

“因为最伟大的男人是领主哥哥呀!还有,臭莉莉!叫我艾米姐姐!”

因为精灵族发育比较慢的关系,艾米现在才13岁的模样,而莉莉,已经长成15岁的小姑娘了。所以这对昔日的好姐妹,就时不时因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的事情打趣。

因为这俩小丫头的插曲,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除了…诺克…

这家伙一直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根本不关心艾德的死活。

“你不是一直说艾德是你最好的兄弟吗?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卡琳用手肘顶了顶诺克胸口…的盔甲。

“有什么好担心的?要说是别的什么试炼,比智慧计谋之类的,艾德肯定歇菜。但是比毅力,比信念,比勇气,艾德绝对不可能会输!他可是我认可的男人!”

诺克此言一出,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怪怪的…

“咳咳咳…卡琳妹妹,看好你家男人,别让他惦记我家的男人…”

“啊?这…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诺克刚才的豪气立马烟消云散,慌乱的想要解释。可众人都不听他解释,卡琳甚至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苍天呀大地呀!

难道现在连男人与男人之间都不能有纯粹的友谊了吗?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

好在,餐厅的气氛终于变得和谐了。

苟胜甚至有心情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就等着艾德回归了。

时间掐的很精准,就在最后一秒钟,艾德一脸懵逼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对上了一脸懵逼的众人…

之前光顾着迎接艾德回归,忘了艾德出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姿态了…

此时的艾德,披头散发,衣服…就剩个苦茶子倔强的挂在身上,其余的地方满是彻底凝固的血污,就是茹毛饮血的野人,也没有这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鲜血战衣’呀…

“我…我…回…来…了…”

可能是太久没有与人交流了,艾德几乎都忘了怎么说话了。

怔怔的看了众人许久,脑海里才逐渐将众人和记忆中的脸一一对上,磕磕绊绊的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爱莎跟艾米在听到艾德声音的那一刻,就已经哭着扑了上去,不顾那满身血污,紧紧的抱住自己久别重逢的家人。

“爱…莎…艾…米…我…回来…了!”

“艾德(爸爸)!”

这次流出的是喜悦的泪水。

艾德还能认出他们,不管试炼成功与否,艾德还记得她们!

她们心底的巨石终于是落下来了,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