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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未宁殿那头,荣王悄悄出了宫,去见了大周的使臣,那个领头的沈大人。”

“派些人看顾着,别被世家抓着了,他明日晚间自然会离宫,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诺,奴婢领命。”

“下去吧,什么都别问,哀家今日累了,想早些休息。”

“……诺。”

……

“殿下,娘娘允诺,世家事平后,我们这一行人便能启程回大周,殿下是否要跟着我们回去?……陛下心中记挂着殿下,一直不肯封太子,如今朝中皇后一党和陛下扶植的五皇子一党斗得火热,正是回去的好时机。”

又是偏僻的酒楼,又是一个深夜,沈佳彦见到了披着黑色斗篷的周泽年,周泽年抬头看着窗外,神色平静又冷淡。夜色浓郁黑沉,宵禁已过,街上灯光渐暗,他谎称是住店的客人才进了这酒楼,见到了周泽年。

沈佳彦没有同周泽年客套,也没有问为何周泽年如今在京中,只是简单告知了秦太后的承诺,最后再询问了一遍周泽年是否要回去争上一争。

在沈佳彦述说之时,周泽年便收回了目光,假装不知外头有黑骑卫护着,静静地听着,他像是青竹一般温润,又莫名多了几分阴冷之感。

“原是记挂着我,所以太子之位空悬多年?当真好笑,他惯会装模作样,把自己的狠毒心思推到旁人身上,自己纤尘不染。我自然是要回去的,但不是这个时候回去。沈大人,你回去告诉周明帝,我会亲手拿到太子之位,告慰我母妃在天之灵,但这一切同他无关。”周泽年听完后,轻轻敲着桌,神色平静,并没有被打动,也没有露出什么嫌恶的神情,仿佛周明帝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他本是不会做敲桌这种动作的,只因秦寻雪思索时总是习惯敲着桌案,周泽年总是很容易便被秦寻雪懒散却优雅的动作吸引了目光,也不知不觉便多了些和秦寻雪相似的习惯。

沈佳彦并没有发现周泽年的小动作,他瑟瑟发抖,为着周泽年算是大不敬的话:“……殿下,慎言,莫要肆意评价陛下。恕臣直言,这些话臣带回去怕是会惹怒陛下。”纵然如今身在大齐,但这话也不是轻易便能说的。

“不会的,你照做便是。若是他动怒,你只管说你是我手下的人,周明帝不会为难你。”周泽年很清楚周明帝要做什么,周明帝不一定真的在乎他同“心爱”女子诞下的孩子,但一定足够憎恨姜皇后,绝无可能让流着姜皇后的血的皇子登上皇位。所以,纵然他大不敬,周明帝也一定会忍下来。

沈佳彦却没有想这么多,纵然天家争斗不休,但他只听令于周明帝,是周明帝为周泽年准备的肱骨大臣,自然不知周泽年心中过分阴暗的想法,只是了然地点点头,语气欣慰:“想来陛下对殿下疼爱万分,既是如此,臣便不再多言,必然将殿下的话带回给陛下。”

“……呵。”周泽年冷笑一声,并没有打破沈佳彦的幻想,“对了,我今日找你来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你。”

“殿下请说,若是臣能做到的,必定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不涉及到天家父子之间的矛盾时,沈佳彦是靠谱的。

“秦太后当日除了允诺,大周使臣何时归国,旁的什么也没有说吗?”周泽年何其敏锐,他对秦寻雪的了解比旁人想象的要多得多,他不认为秦寻雪会为了大周使臣归国时日一事专门召见沈佳彦,所以沈佳彦为何得到召见,这件事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沈佳彦迟疑了一会,不敢看周泽年的眼睛。他不知是否要告诉周泽年,如今倒是有些左右为难。

周泽年自然看得出来沈佳彦的犹豫和摇摆,也不为难他,只是说:“我并非想要知道秦太后说了什么,我也无需知晓。我要的,是沈大人无条件配合秦太后的计划,懂了吗?”

沈佳彦吃惊地抬起眼,对上周泽年的眼神,瞬间毛骨悚然。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几分什么都看透了的冷漠,一瞬间像极了秦寻雪,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好一会,沈佳彦才从这种让人心寒的冷漠中回过神来,低下头不敢看周泽年,语气愈发恭敬:“诺,殿下所愿,臣必达之。”

窗外无声无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的云夏身着一套夜行衣,冷漠地睁开眼,他的身侧有好几个武功高强,善于隐匿的黑骑卫,是今日得了秦太后的令,保护在周泽年身边的黑骑卫。云夏冷淡地拉起了一点捂住下半张脸的黑色布料,打了个手势,要他们装作什么都不知。

倒是有意思了,云夏想,他今日主动领下这件事,是因为云岩说阿寻今日同周泽年长谈许久,不许人近身,觉着有意思才亲自前来。如今倒是听到了些有趣的话。

希望大周送来的质子,能完整地走回去,不要在回去之前惹怒了阿寻,他还等着他回去,搅浑大周的水呢。云夏面上勾起一个冷漠的笑,此刻,他才真的像一个在黑夜里行走,手上沾满鲜血的暗卫头子。

今夜多云,今日下了一整日的雪,总是没那么快天晴的,夜间风云突变也是常有的事。宵禁已过,街上有不少巡视的禁卫。周泽年离开时坐的是马车,周泽年的马车很是低调,绕过了不少禁卫,并没有被发现。快要被发现时,也有黑骑卫在后头为他兜底,出示黑骑卫的牌子,这些禁卫自然就知道这是惹不得的人,自然会让开,小心翼翼避开周泽年的马车。

周泽年像是浑然不觉,一路畅通无阻回了宫,又回了未宁殿,洗漱后便安心睡下了,全然不提黑骑卫。

周泽年这头按下不提,小青山上,年纪大了,精神有几分不济的庆玉长公主今日却没有睡,她一身素净的禅服,手上拿着的却是一块可以调动一支军队的令牌。

“皇兄,你说,我是不是该把属于我们齐家的江山夺回来?”她把玩着手上的令牌,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谁,却不要任何答案,“若是父皇没有偏心,没有因为我是女子,不让我登基,如今皇室怎么会衰微至此?是时候,该匡扶正统了。你说对吗,谢氏。”

谢琳芸为她轻轻捏着肩膀,像是丝毫未曾听见这些皇室辛密一般,她只说:“殿下能让晚辈同孩儿团圆,自然是正统的,自然有继位的能力。”

“我老了,”庆玉长公主轻笑,“但年少得不到的,还是困住了我。”

谢琳芸只垂眸,轻轻替庆玉长公主捶着肩膀,庆玉长公主舒服地合上眼,向后微微仰着。

“说起来,瀚王府上那位二小姐如今也在山上,”谢琳芸状似无意提起齐雅雯,说话的时候温柔,不带任何引诱和诱导,听着便让人舒心,“前几日在山下碰见了,同晚辈甚是投缘,聊这几日下来,倒像是碰见了知音。瀚王府的齐二小姐说,她想要做瀚王府的主人。”

庆玉长公主睁开眼,像是洞察了一切一般,抓住了谢琳芸的手,审视地打量着她。

谢琳芸很平静,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冷静地看着庆玉长公主,却又不直视庆玉长公主的眼,给足了身份。

庆玉长公主笑了:“倒是有趣。行了,我哪里不知你们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今日本宫心情好,不同你们计较,把人带进来吧,若是真的有趣,这件事便作罢了。”这种过分野心勃勃的话齐雅雯怎么可能随口就告诉谢琳芸,不过是狼子野心,想要赌上一赌罢了。不过这话倒是有意思,勾起了庆玉长公主一些久远的回忆,让她生出了几分兴味,才想着见一见齐雅雯。

谢琳芸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朝着庆玉长公主说了些好话,这才把很是紧张的齐雅雯领了进来。

领进来前,她只低声同齐雅雯说了一句话:“这是齐小姐最后的机会了,成还是败,齐小姐自行把握。”

一夜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