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乱了起来。
这下子,就算目暮警官不说,诸伏景光也听到了。
没等目暮警官再说话,诸伏景光直接问道:
“你们在哪家医院?”
已经过了午夜12点。
现在出门、就不算是不听话了。
·
病房内,
柯南看着明显是有些呆呆的云闲鹤,语气关切:
“闲鹤哥?闲鹤哥?”
他没有敢用太大的声音。
那股在一开始相识时,缥缈似不染人间烟火的感觉,自对方睁眼时再度浮现。
甚至比当初还要更甚。
让人忍不住将声音降低,免得惊扰到对方。
但很显然,他的呼唤并没有奏效。
病床上前不久刚强撑着坐起身的人没有多少反应。
那双没有被眼镜遮挡的异色瞳此刻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勿忘我」只是短暂的封存了云闲鹤关于当前世界的人际关系、以及这个世界以前的全部记忆,并没有消除他的生活常识和学识。
所以,目前脑袋空空的人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身上盖着的白色的东西叫做被子。
从上面的磨损程度,他能轻而易举的分析出这张被子的被套大概八成新,使用年龄至少一年左右。
前不久才刚洗过、换上。
今早应当是晾晒过,不过现在上面有一层很浅的水汽。
是下雨的时候收回来的?
外面下雨了?
旁边一直在响的东西叫做监护仪,仪器的线此刻正连在他身上。
他生病了?
手背上还扎着点滴的针,手指、手臂上缠着绷带。
看起来伤的不轻。
…为什么会受伤?
呼吸间,能感觉到自己的嗓子里发出的呼吸声很奇怪,可以判断喉咙有炎症。
心跳不正常那个,可能有些问题。
身上的关节发涩,就像是很久都没有上油的轴承,每动一下,都带着细微的酸痛感。
很奇怪……总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会觉得奇怪?
庞大的细节在异色瞳的打量下一点点涌进大脑,而后被分析、延展开来。
高速运转的思维与偏头疼撞在一起,成功让满脸迷茫的人皱了一下眉。
鸦羽般的睫毛轻垂,敛去异色瞳所能探视到的景象。
脑袋空空的人左右看了看,一下子锁定了一旁床头柜上放着的银色眼镜。
直觉告诉他,这是他的。
很重要的东西。
少年伸手拿起眼镜,板板正正的戴上。
原本因为庞大信息发胀的脑袋顿时好了不少,只不过因为高烧泛起的眩晕以及那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偏头疼还在搅合着。
连带着刚才落在那些感觉奇怪信息上的思绪都被打散了不少。
“闲鹤哥?”
小心翼翼的声音。
少年循着声音看过去,在看到一脸担忧的柯南时,微歪了歪头,没有说话。
眼前这个弱小的生灵,应当被称作「人类」。
他也是一个人类。
……好像、有什么不对?
旁边的柯南不知云闲鹤所想。
他看着眼神明显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的人,一下子想到了之前云闲鹤莫名其妙失声的那段时间。
“闲鹤哥你又说不了话了吗?!”
“嗯?”
很轻,但好歹还是有声音的。
听到动静的柯南松了一口气,随即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闲鹤哥、在面对医院的时候怎么会这么平静…?
小侦探的眸子在察觉到云闲鹤表情上的迷茫时兀自瞪大了几分。
“你、”
“医生来了!”
未说出口的话被打断。
小兰领着主治医生风风火火冲进了病房,后面还跟着目暮十三和风见裕也。
医生跟云闲鹤也算是老熟人。
作为一个次次被他接诊、次次醒了就出院的病人,云闲鹤可谓是给他留下了非常多的印象。
就连进病房后,他都习以为常的脱掉了白大褂:
“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被问到的人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容很浅,却也可以让看到的人称得上一句如沐春风。
见云闲鹤不开口,医生顿了一下。
难不成这人、又失音了?
大风大浪见惯了的医生翻病例的手停顿了一下。
“说不了话吗?”
“嗯?”
后知后觉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跟自己说话的少年转过头来。
发现对方刚才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医生抿了抿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少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扎着吊瓶的手,伸手一指,如实答道:
“这个,不舒服。”
异物刺进皮肤里的感觉,不舒服。
被绷带束缚的感觉,不舒服。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不舒服。
心口上贴着的东西,不舒服。
四四方方的空间,不舒服。
继而,少年又抬手指了一下旁边的监护仪:
“吵。”
奇怪的声音,很吵。
惜字如金,但是还是能听出语气中平静的嫌弃。
平静的嫌弃?
心里这般想着的医生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云闲鹤,只觉得真是见鬼。
明明笑得这么温和,怎么反倒比以前那种明面乖巧、却处处给他挖坑的人看起来更有压力?
不等医生继续问话,少年转头看向一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紧皱着眉盯着自己的小男孩。
他尽量在这个弱小、年轻的人类面前放缓声音,免得吓到对方:
“你方才,是在叫我吗?”
很轻的声音。
微哑、温和,如穿林的风、山间泉,好听的甚至让人恍惚间会以为是幻觉。
但柯南确确实实听到了这句话。
这下子麻烦大了。
抓住关键点的医生仔细询问了云闲鹤一些问题,而后皱着眉翻看前不久给对方做的一系列检查报告。
头部并没有受创的迹象啊……
如果思绪能具象化,这位医生脑子里杂乱的线条都能缠出一个黑洞来。
少年模样的人看着不断叹气的医生,微微垂下眸子。
好繁杂的思绪。
好奇怪。
心跳有些乱……头疼……
有些累,想睡觉。
最终,找不出原因的医生长叹了一口气,成功让在场的几人心都揪了起来。
“医生,他怎么样了?”
最后还是年龄最大、看起来更稳重的目暮先开了口。
医生合上了那堆厚厚的病历夹,语气沉重:
“初步判断,病人应该是失忆了,但生活常识还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