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燃倏地脸红:“......”
多亏了这女妖怪,老师才开始教乘法的时候,他就已经对乘法口诀倒背如流。
接下来的时间里,任安夏便很快亲眼见证了江遇燃在如何在年级科考中科科得第一的。
又是如何被熊孩子当面背面说坏话,甚至拳脚欺负的。
一切的一切,江遇燃都默然承受着。
他的反抗只会受到下一次更多人的围攻。
老师只能帮他一次两次,不能帮每一次。
时间久了,就连班主任都说:
“你有没有想想,为什么他们就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班主任似是叹了一口气,老成在在道:“江遇燃,你虽然现在还小,但也要知道成绩好并不能代表一切,你不能傲知道吗?”
江遇燃眼里没了希翼,稍稍捂着被衣服遮挡已经淤青的手臂,只说了句:“我没有傲。”
班主任接受着学校因江遇燃年级第一所给的奖金荣誉,嘴里却对着这个为她创造荣誉的学生说:
“没有傲?那为什么别人都不和你这个年级第一交朋友,反而还要针对你呢?你要合群一点才行,或者叫你家长来学校一趟,老师可能需要好好和家长了解一下你的具体情况。”
万一爷爷来了学校,在班主任嘴里听到这些事......
江遇燃想,不行的,这样爷爷会担心。
他抿了抿唇,摇头,“不用了老师,我会改的。”
班主任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无奈般叹了口气,
“行吧,我尊重你的想法,出去吧,就算考第一也不能松懈,要再接再厉啊。”
任安夏像魂魄般,晃荡在他身边。
只能眼睁睁见到他受欺负和难过时,不知是安慰江遇燃还是她安慰自己,喃喃说出一些自己都觉得空无无用的话来。
“江遇燃,你以后会好的......”
“你别难过,别否认自己......”
心痛至极,却无可奈何。
怎么会不难过呢。
她想。
怪不得。
怪不得成年后的江遇燃,对她说出“我不交朋友”时,表情里的那股淡漠如此冰冷。
原来,朋友这一词,已然是他从小就不再渴望的麻木。
她的江遇燃,从小到大,自始至终,都没有感受过一份纯粹的友谊。
任安夏对那个没有师德的班主任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一股发不出来的气,让她心烦意乱。
心头五味交织的情绪压抑着全身。
紧接着,熟悉的眩晕感再度袭来,蔓延至全身。
意识耗尽的前一秒,任安夏想,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早一点穿过来呢?
...................
频道再度被切换。
小木屋里安静拿着钢笔写字的少年,眉眼间又长开了不少。
“一转眼,孩子都那么大了!”任安夏嗓音有些干哑,心里的怅然酸意还没从前面转换过来。
任安夏伸出手虚虚在他头上摸了摸,探头在他小木桌上的语文书封面看了眼,
“哟,都五年级了,怪不得看起来长高了不少!”
小孩子长得快,尽管只过去了三年,样貌身高却已经发生了变化的明显。
唯一没变化的,依旧很瘦,是那种吃不饱的瘦。
这小子明明从小营养跟不上,长大了怎么会长到187那样的销魂夺命身高?
听到这句陌生中又略带熟悉的声音,小少年写字的手一顿,挺直的背不自觉开始僵硬。
他抿了抿唇,看着周边虚无的空气,盯着一处愣愣出神。
任安夏见他朝自己方向看来,她下意识转头朝自己身后看去。
是床。
“你本子上还没写几个字呢,就想睡了?”
任安夏有些想笑,看来谁小时候都逃不过一开始做作业就想干其他的魔咒。
江遇燃神情有些犹豫地将握笔的手微微蜷紧,逐渐英气的眉间轻蹙。
好几分钟后,似才找到勇气,江遇燃嗓音略带颤抖,声音只比蚊子大了一点儿,
“你到底是谁?”
任安夏被他的突然出声给干懵了。
尽管声音如蚊子般小,但奈何现在的环境实在是太安静。
加上任安夏本就对他举动都过度在意,让她很轻易就听了个完全。
任安夏又在小木屋里环视了一圈。
嗯?
并没有其他人......
下一瞬,任安夏才反应过来般,不确定地眯上眼,而后凑到小少年耳边,轻声问:
“呆子,你能听到我讲话?”
说完,她还吹了个流氓哨。
江遇燃辨别着声音距离,耳尖倏地一红,“你离我太近了。”
任安夏:“.........!!”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似是没再听到其他动静,江遇燃白净的脸上突地有些踌躇,他小心翼翼主动出声发问:
“你是妖怪吗?是那种和白素贞一样,活了几千年的妖怪?”
任安夏:“?”
没看过西游记,倒是看过新白娘子传奇。
任安夏不敢说话了。
因为她反应过来,刚才这小子问的是“你到底是谁”!
很明显,也不知道这黑芝麻馅儿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能听到她说话了!
“我......我没别的意思,就、就是想谢谢你。”江遇燃有些紧张地开口。
任安夏站在坐着身高只能到她小肚子的少年旁,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知道他能听到自己讲话时,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什么话都往嘴外面蹦,无所畏惧。
现在......想着之前她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莫名有些脸热......
不会是一开始这小子就能听到她讲话吧?
怪不得怪不得!
想到之前他还在更小的时候,这小子每次上厕所前都那么紧张和踌躇。
难道是因为听到了她吹口哨说:“在我面前就算了,但小弟弟可不能被其他女孩子看了去哦~”的话?
任安夏麻了,同时开始懊恼。
谁让这小木屋里根本没多余的空间弄什么厕所,要解决生理需求,他都智能是去外面江爷爷临时收拾出来的一个角落点。
她口嗨习惯了,还不至于真的那么变态,跟着去看人家小孩子的私密部位,但......
她这都在小孩子面前传输了些什么东西呢!
任安夏的羞耻心仅持续了一秒。
转头又想,这本来就是她未来亲亲老公。
长大后的江遇燃她哪里没见过?
不知见过,还用过。
就算真的变态了,那又怎样?
想到这,负罪感瞬间消失。
任安夏清了清嗓子,坐在小木床上,开始回答他上面问的问题:
“姐永远18岁,要问我是谁啊......”
她又再次伸头凑到他耳边,说:“我是这世上,唯二爱你的人。”
江爷爷永远排在第一,她不抢。
江遇燃紧张的表情随即一愣,语出惊人道:“你是我的妈妈!?”
这个念头萦绕在他脑子里好久了。
他想,他那从未谋面的妈妈,看来已经去世了。
已经成为了鬼魂妖怪一类的存在,才能这样在他身边默默守着、护着他。
“我是你爹!”任安夏没好气地冒了句。
谁料江遇燃却真诚地摇了摇脑袋,“你骗人,听你声音明明是女的。”
江遇燃心情顿感低落,“原来不是妈妈啊......”
任安夏:“......”
倒也不一定不是妈妈。
咳......
只是不是你这个时期的妈妈。
是你长大后心血来潮时喊的任妈妈。
江遇燃不解,除了妈妈,还有谁愿意时不时地守在他身边念念叨叨,尽说一些对自己好的话呢?
任安夏深呼吸一口气,见他一脸失望的模样,又轻轻叹气,实话实说耐心道:
“我不是你的妈妈,不出意外的话,我是你未来老婆。”
江遇燃:“......”更不信了。
别看他还小,但他知道人妖殊途,自己不可能把妖怪当老婆的。
一听就是这女妖怪逗他的,和二年级的时候一样。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江遇燃都会因为有这个女妖怪在身边,规避很多麻烦。
比如说某处转角蹲着自己的恶作剧,教室座位上沾了胶水的凳子,教室门顶上的水盆,以及被收保护费的人围堵了往哪跑能最快跑掉等等。
就连自己科考第一,老师都还没来得及在课堂上公布出来的喜讯,他就能提前在这个女妖怪的口中得知。
某日,小少年躺在凉席上,抱着小被子滚了一圈,语气里小心翼翼带着期待:
“你能现身吗?我们能见面吗?”
小小的少年已经无比相信这只妖怪一定是只好妖怪了。
是跟他在李叔叔面馆里的电视上,看过跟白素贞一样心存善意的好妖怪。
任安夏垂眸盯着他做的题,那些数字和字母却仿佛是浮在试卷上的,一个字也没检查进去。
她知道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她随时都可能离开。
梦境也好,平行时空也罢,她不应带有任何引导性的回答。
她不确定......
岂不是平白让他失望和难过?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是妖怪,而不是觉得我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这是她非常不解的。
江遇燃抱着枕头,想了想,如是道:
“因为你一直没办法幻化人形,一般这不都是因为妖怪修为不够,才没办法达到的境界?”
任安夏竟然觉得此逻辑推理得非常有道理。
只是下次别推理了。
“你还没说,等你修为够了,我们能见面吗?”
他带着某些不知名的执着。
空气中沉默良久。
“嗯。”任安夏听见自己说。
如果是江遇燃的话,不管这是梦境还是什么其他空间,她好像都没办法拒绝他。
哪怕是一点希翼也是好的,她想。
她的江遇燃都已经那么苦了,她真的心疼。
她两眼所见到的,也仅仅是他成长路程里的冰山一角罢了。
“以后我们......会见面的。”
“我是说,到时你要是能认出我的话。”
江遇燃紧张的心在听到她的确切答案后,才终于又露出了个浅浅的笑,
“我记得你的声音,应当是不会认错的,只是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像是拥有宿命感的别离。
任安夏检查着他小桌上习题的视线,有预感地朝少年清澈纯真的笑脸上看去。
晕眩感充斥着大脑,她强忍着尽力不让自己意识快速涣散。
理智中她知道自己不能过早地说出自己“任安夏”这个名字。
不然......他今后万一遇到了以为是他妖怪姐姐的‘任安夏’,却反而让他走进了另一处深渊该怎么办?
“坚持下去,以后你一定能成为很厉害的人,江遇燃,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保护好自己。”
江遇燃抱着枕头,乖巧点头,“这些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来找你,不管潮起潮落,夕阳西下,以后都会有我陪在你身边,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少年耳里闪着刺耳的电流声:“...呲啦——朝——呲啦——夕。”没了。
“朝夕?你说你叫朝夕吗?夕阳的夕还是东西南北的西?”
再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