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上,花灯映月,长廊间可见侍女打着灯笼来回走动的身影。
屋内点着灯,烛火通明,将案前端坐的身影投射到窗纸上,剪影幽幽。
外头传来声响,苏珩停笔抬眸问,“宋五,发生何事了?”
屋外传来回应,“回殿下,太子妃殿下来了。”
苏珩搁了笔,淡淡道:“让人进来吧。”
随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倩影出现在屋内,女子双手端着食盒,款款走到案前,将餐盒打开,将其中的小菜一个个取出放在桌上。
“妾身听闻殿下近日不喜厨房的吃食,吃得也少了许多,便自作主张做了些殿下喜欢的开胃菜,殿下可愿尝尝?”
“太子妃有心了。”
苏珩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魏青璃脸上笑容不改,见苏珩在餐桌旁坐下眼底微喜,却见苏珩只是随意夹了几口便停了筷子,笑容微顿。
“可是饭菜不合殿下的胃口?”
她语气有些忐忑。
苏珩轻擦拭了唇角,淡笑了一句,“挺好吃的,不过本殿先前在宫内陪父皇吃了一顿,如今有些吃不下了。”
“原来如此,是妾身不懂事了,未能提前了解殿下已经已经吃过,竟然还擅自做主。”
魏青璃笑容微微勉强,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无妨。”
魏青璃吩咐侍女将饭菜撤下,屋内重归于静。
苏珩等了一会,见魏青璃仍然杵在屋内没走,抬眸朝她看去,“太子妃还有事吗?”
魏青璃神色微微犹豫,半晌似是下定决心道:“殿下,妾身今岁已经二十有三了。”
苏珩玉白的脸庞上面无表情。
她似是有些难堪,停顿了好些时间方才鼓起勇气问道:“今夜,殿下可要去我屋内歇息?”
话音落下,屋内一静。
苏珩没有搭话,只是静静望着她,对方漆黑如墨的眸子令她心中没由来腾起一股心悸的恐惧。
“是妾身僭越了,还请殿下恕罪。”
“下不为例。”
苏珩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魏青璃缓缓握紧了袖间的手心,后背隐隐发凉,本欲说出的话到后面却是一字未提,得到回应后便是丝毫不敢停留,匆匆离开。
“太子妃聪慧,自是明白本殿与你之间的关系,本殿曾说过可以给你想要的富贵锦绣,人前的相敬如宾,但……也就仅此而已。”
听着身后传来的清冷的嗓音,魏青璃死死攥紧了手心,长长的指甲几乎深入血肉之间。
她垂眸。
“妾身谨记。”
回去的路上,魏青璃意外与陆行云撞上。对方看似刚游园回来,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花香。
两人对视一眼,魏青璃自然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狼狈,依旧温和一笑便想越过对方离开。
“看姐姐的神情,是刚从正殿回来?”
身旁传来淡淡的笑声,“看来太子妃姐姐是在殿下那边吃了瘪,现在并不开心啊。”
被人一针见血地说破心事,饶是魏青璃端庄的表情也露出一丝皲裂,她攥紧了手心的丝帕,半晌才恢复往日温和的表情,微微侧首,余光瞥了眼陆行云手中捧着的花篮,淡淡道:“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激我,咱们都不过彼此罢了。”
“不。”
陆行云轻呵了一声,狭长的丹凤眼朝她看去,脸上扬起淡淡妩媚的笑,“我们不一样。”
魏青璃面露不解地看着她,只听她语气轻松道:“你要的是爱情,可殿下心里小到只装得下一人,眼里早已看不见别人,你自然得不到你想要的。”
“那你呢,难道你不是吗?”魏青璃反问。
“我当然不是,”陆行云冲她嫣然一笑,“陪伴于我而言便已足够,我并不需要殿下给我任何。”
——
京中近日并不风平浪静,宫中传来噩耗,景兆帝病重,虽说前段时间是为了逼出大皇子,但此时此刻是实打实地药石无医,悬着半条命,乾清殿的人日日勒紧裤腰带不敢有丝毫懈怠。边境也不太平,戎族近来屡屡在边境骚扰,叶城奉命戍守边疆,然而近来是非争端频繁,就连江南一带也是水患水匪四起,朝中有能力的大臣个个被排出,就连太子府也忙得团团转。
自苏琮那日与景兆帝当堂对质后,沈子衿没再见过苏珩,见叶将阑都忙得脚不沾地,可想而知苏珩会有多忙。
如今沈家之案沉冤得雪,她最大的心愿已然完成,如今还未离开京城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云蓟先生的线索。毕竟她去探过佑安王府,从中发现了云蓟先生赠给自己的粉末。
何况与大皇子勾结的戎族之人并未找出。
京中宴席甚多,沈子衿推了不少宴席,却还是不得不参加几场。左肩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一切安静地简直不可思议。
明明心愿得了,她心里却始终不踏实,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夏日闷雷阵阵,不过午后三刻便是天雷滚滚,顷刻间便落了倾盆大雨,行人避之不及,匆忙归家。
宫中传来噩耗,年迈的帝王在点着长明灯的宫殿中咽了气,享年五十七岁。
息国承启三十六年,景昱帝崩,谥号承乾,宫中素缟,满城斋戒。
同年九月,太子珩登基,号明顺。
同年十月,戎族大举来犯,叶将军重伤,边境数城被困,鄞州城被夺,明顺帝御驾亲征,率领叶家军连夜赶往边境,与戎族鏖战数日,夺回重城。
同年十一月,江南水匪四起,祁府水师奋力抵抗,惨胜。
同年十二月,明顺帝在边境遇刺,生死不明,搜寻半月未果,朝中大臣举四皇子彧登储君之位。
这一年,皇朝漂泊,战争四起,尸横万里,史称明顺之殇。
「卷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