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攒动的急诊楼。
苏荞跑进来,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听不见任何声音,后背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心跳剧烈到仿佛随时会冲破极限。
她不停告诉自己,苏荞别慌,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白炽灯光照得她的脸愈发苍白。
苏荞的肩膀被路过的病人狠狠一撞,她顾不上疼痛,反手抓住对方的衣服,抖着声问:“急诊室在哪里?鳏”
“这里全都是急诊室。”
病人从她手里拽过衣袖,像看傻子的看她一眼,走了砦。
苏荞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找回理智后,她不再像无头苍蝇乱钻,径直跑过大厅到护士台询问。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苏衍霆在……在……”
苏荞抬起凉手捂着额头,她不知道苏衍霆到底在抢救还是在病房,一时组织不好语言。
护士看到她搁在台边颤抖的左手,立刻查了查,抬头道:“苏衍霆已经转到住院部去了,在五楼的骨伤科。”
“谢谢。”苏荞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就跑起来。
骨伤科,骨伤科。
苏荞默念着这三个字,当她经过骨科主任办公室,看到三两截肢病人,心中的担忧无限放大。
住院部。
从电梯出来,苏荞推开隔离门,直奔护士台,她刚打算询问苏衍霆在哪个病房,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荞荞?”
苏荞回头看到曹文善,上前抓住他:“曹叔叔,他人呢?他在哪里?”
她问得太急,曹文善只来得及说出5011,苏荞已经跑向病房。
病房的门虚掩着。
苏荞却在门口止住脚步,透过半敞的房门她看到了苏衍霆,他没有缺胳臂短腿,只是脖子处贴了块纱布,病房里站着鸿兴的相关负责人,正低着头被苏衍霆训斥:“与其在这里关心我,不如回去好好完善自己的工作,再有下次,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他的神色很憔悴,但依旧英俊迷人。
苏荞的眼圈变得湿热,在她胸口盘积更多情绪之前,袁卿的声音响起在病房里。
“你们回去吧,这边我照顾着就行。”
她看到袁卿站在他的跟前,检查他脖子上的伤,目光专注而担忧。
苏荞没再进去,她转身往回走。
半路,遇到缴完费回来的曹文善,苏荞还是忍不住向他打听苏衍霆的情况,曹文善没作隐瞒:“没什么大碍,这次就是有个员工不满苏总开除他,喝醉酒后来公司撒野,炸药威力也不大,爆炸的时候苏总离得不近,脖子擦破块皮,过两天就能结痂。”
曹文善看着眼前的苏荞,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儿不对劲。
“去看过你小叔了?”他问。
苏荞扯出一抹笑:“他正忙着训人,既然不严重,我就不进去打扰,反正有小婶照顾他,我先回去工作了。对了,我来过的事,曹叔叔你不用告诉我小叔,免得他操心。”
曹文善注意到她脸上没血色,关心道:“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最近工作忙,有点贫血,补补就能回来。”
“没事就好。”
曹文善点点头,又嘱咐她好好吃饭,然后拿着一叠缴费单去了病房。
看着曹文善消失在拐角,苏荞转身欲走,眼前却突然一抹黑,两条腿像失去了知觉,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到旁边的墙壁,晕眩感跟疼痛感让她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不远处楼梯通道口。
陆靖深静默地看着那道坐在过道上的背影,良久,对已经在自己身旁站了会的人道:“不过去看看?”
“这是骨伤科,我一个神经外科的无用武之地。”
江又臣两手放在白大褂口袋里,把头挨近陆靖深,试图从他的视线角度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瞧了这么久,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吧。”陆靖深丢下这句话,转身上楼。
江又臣瞥了眼蜷坐在地上的纤影,又抬头看向已经没人的楼道,嘴里嘀咕:“莫名其妙……”
……
等疼痛缓过去,苏荞刚想扶着墙壁站起来,面前却多了一只干净的男人手。
她抬头,看到一个青年男医生,视线瞥向他的医生胸牌,上面有他的信息——江又臣,主任医师,神经外科。
“起来吧,你额角肿的厉害,我带你去看看。”
见苏荞犹豫,他半开玩笑的说:“赶紧呀,要不然脑震荡,你真得挂我的门诊了。”
苏荞借着他的力站起来,低声道了谢。
江又臣摆摆手,直接在骨伤科借了个房间,给苏荞仔仔细细做了检查,确定无大碍后,关掉笔灯放回口袋:“没大问题,配点药回去涂几天。”
“谢谢江
医生。”
苏荞打算先去挂号,江又臣却叫住她,“不用那么麻烦,跟我来吧。”
他领着苏荞去了住院部的药房,趴在窗口跟女药剂师调笑两句,然后报了几种药名,女药剂师很快拿过来,还暧昧的看了眼苏荞:“江医生,你女朋友啊?”
江又臣回头瞅了眼苏荞,没有否认,反问女药剂师:“配么?”
“配~只要是个女的,跟您都配!”
江又臣笑得肩膀微颤。
苏荞被那几个药剂师打量着,只觉浑身不自在,刚想解释,江又臣把装了药的袋子塞她手里:“拿好。”
见他准备上楼,苏荞在后面喊他:“江医生。”
江又臣回头。
“药的钱——”
“没事,记我账上,没多少钱。”
这时,电梯到达一楼。
江又臣走进去,习惯性的两手兜口袋,哼着歌,仰头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
……
神经外科主任办公室。
江又臣拧开门进来,就看到陆靖深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喝茶,即便他不言不语,也自带一股气场。
“人已经配好药走了。”
江又臣合上门,见陆靖深没有表示,恢复了正经样,坐到陆靖深对面问:“这几天头痛怎么样?有没有再晚上睡不着?”
陆靖深摇一摇头,将茶杯放回去。
江又臣叮嘱:“这药副作用大,如果不是真疼的很,最好别吃。”
稍作停顿,他又说:“这几年没少劝你,酒桌上的应酬能推就推,凭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手底下抢着给你出力的不是没有,你自己的身体比我更清楚好坏,头痛的时候,少喝一杯酒,比少说一百句话都来的管用。”
陆靖深的注意力被墙角的青花瓷吸引:“什么时候买的?”
“我妈赶去河南拍来的,200万,怎么样?”
陆靖深把茶杯放回去,轻笑:“假的。”
“啊?”江又臣懵。
*
从住院部出来,苏荞没有急着回家,她坐在医院草坪边的木椅上,看着前边几个孩子玩乐。
原本混乱的心境逐渐平静下来。
从虹井路到第一人民医院,她跑了半个多小时,现在再来回想,只觉得自己很蠢,马路上明明有出租车,还有公交站,可是当时,她脑子里的那根筋就是抽住了,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看见袁卿那么紧张地察看他的伤口,苏荞感到庆幸的同时,无法忽视的是满心酸楚。
苏衍霆在她的生命里,扮演了太重要的角色,不仅仅是亲人和爱人那么简单,他就像她人生前进方向的指明灯,如果这盏灯熄灭,苏荞觉得自己可能会像无头苍蝇乱钻,最后力竭而亡。
可是现在,他好好的,所以她就放心了。
苏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拿过放在旁边的药袋,起身离开医院。
江又臣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库,沿着医院的林荫道开了会儿,远远瞧见刚才那个磕伤头的姑娘拎着袋子,不疾不徐的往大门口走去,他踩了刹车,车子缓缓停下来,他降下车窗朝对方喊了一嗓子:“去哪儿?带你一程。”
苏荞停了脚步,看到驾驶座上是江又臣,出于礼貌,她点头问候。
“上车吧。”江又臣说。
苏荞微笑婉拒:“公交车就在大门口,不麻烦您了。”
“你有轻微脑震荡的症状,最好别挤公交,这边偏僻,打车困难,现在日头正猛,对你头伤没好处。”
---题外话---噔噔,陆总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