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荞搁下茶杯,突然认真道:“我想帮苏家解决这次麻烦,不算是因为我小叔离婚引起的,苏家对我来说,不止是名义上的亲人,我爸在的时候,把我当做他亲生的孩子,我还记得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抱着我说过,要在海城建一座迪斯尼那样的乐园。”
自古富不与官斗,即便家财万贯,在权势面前,还是低一等。
如果是企业之间的竞争,苏荞不会管,她也没能力管。
但袁家用这种方式给苏家施压,鸿兴或许不会真的倒下,却免不了遭罪,加上这几年鸿兴情况不怎么好。
苏荞深吸了口气,脸上表情却平静:“不管是戏言还是真的,鸿兴是他跟爷爷毕生的心血,现在到我小叔手里,不该因为这些原因垮掉。我不懂做生意,刚巧认识了陆靖深,所以我能为苏家做的,是豁出去地求求他,看他愿不愿意帮鸿兴一把,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而是因为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魍”
慕安安刚才说那些话,更多的是玩笑,想缓和包间的气氛。
苏荞请陆靖深帮的这个忙,不是几块钱的小事,极有可能被回绝,苏荞嘴上没说,慕安安这两天通过聊天还是察觉到她的紧张。
这也是自己坚持要赖着苏荞过来的原因檎。
一个女孩子,不曾涉足商海,没有在酒桌上谈判的经验,张口就跟人借几个亿,一个不好,会落到非常难堪的境地。
尤其像苏荞这种性子,请陆靖深来吃这顿饭,应该已经鼓起她全部的勇气。
慕安安知道自己这种大条神经,搞不好会得罪人,所以她没打算跟陆靖深同桌吃饭,想着在隔壁等苏荞,她有难的时候,苏荞没有坐视不理,现在苏荞家里出事,她也陪在苏荞身边。
“我知道你想帮苏家,不过还是那句话,尽力而为,不要太勉强自己。”
听到慕安安这么说,苏荞弯起唇角:“好。”
慕安安又道:“荞荞,我知道你刚才没说实话,你其实,对陆靖深有好感的吧?”
苏荞半敛眼眸,没有接话。
“就像我那晚说的,你不是轻易会向人开口求助的人,说句实话,我们跟他这种身份的大老板,交集肯定很少,他接受我们报社采访,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不会是发自内心看得起我们报社,你把他约出来谈贷款的事,说明你还是抱有一定期望,至于这种期望,不是他单方面说喜欢你就能有的。”
二十几年来,慕安安第一次发现自己有当情感分析师的天赋。
“在伦敦上学的时候,我可亲眼见过你怎么对那些追求者,一旦有苗头立刻掐死。我想起在火锅城吃饭的那次,不是刚好遇到陆靖深和那个律师了么?陆靖深坐你旁边,当时我就感觉怪怪的,现在知道他对你有想法,我才明白,那应该是男女荷尔蒙的碰撞,虽然他没看你几眼,也不怎么说话,可你们俩一块坐在那,就像天雷勾地火,一不小心就会砰——擦枪走火。”
说着,还用双手比划着夸张的爆炸动作。
苏荞沉默了会儿,往后靠着椅背,“我也不清楚。他帮过我,让我觉得他很有能力,好像再麻烦的事到他那里都能解决,或许到他这个年纪,经历的事太多,做什么都得心应手。”
“那你觉得自己对他是——”慕安安找不出合适的词来描述。
“活到25岁,我在很多事上不会过于执着,十五六岁的时候,我也偷偷看言情小说,一度要求男主必须身心干净,23岁以后,这种想法慢慢淡了,现实生活也一样,我不会要求以后跟我共度余生的男人必须是没交过女朋友没爱过别人的纯情处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也有,为什么他不能有?可是在他决定和我一起的时候,不能再东张西望,我也是个有嫉妒心的女人,希望他能专心的只看着我一个人。”
苏荞想起前天那通电话里女人温柔的声音,轻声幽幽的开口:“他说蛮喜欢我的,我不会真把这种喜欢当爱情,他身边从来不少女人,他现在对我感兴趣,不过是因为我不肯顺从他,男人的征服心理作祟……”
“那你们到哪一步了?”
慕安安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听苏荞讲了这么多,更确定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这些话,更像苏荞对她自己说的。
苏荞想喝茶,嘴唇碰到杯沿,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水。
慕安安试探的开口:“你们不会……”
“没有,”苏荞又把茶杯放下:“他是鼎盛老总,我是鼎盛投资名下公司的职员,就这样简单。”
她在心里,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除了老板跟员工关系,苏荞强迫自己不要往更复杂的地方想。
她不崇尚冒险主义,相反的,寻求踏实安定。
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让浪子回头。
苏荞知道,自己偶尔会被迷住双眼,可是片刻心乱后,她的理智又被真正的现实唤醒。
25岁的苏荞,还在爱得起的年龄。
可是她怕有朝一日,自己深爱的男人摔门而去,离开前留下一句:苏荞,你觉得我非你不可么?
她追着苏衍霆跑了太久,已经失去再不管不顾往前冲的勇气。
……
慕安安离开后,苏荞独自坐在包间里,心里思忖着等陆靖深来了怎么开口。
可是过了七点半,还没等到人。
苏荞还记得陆靖深在短信里说的,刚回国行程很忙,她没打电话催促,怕惹人不耐烦,只能喝着茶耐心等待,快8点的时候,服务生过来,见还是只有苏荞一人,询问要不要先点菜。
“不用,等人来了再说。”苏荞冲他微笑。
包间门重新合上。
苏荞靠着椅子,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她轻吸口气,缓缓吐出,又过去十来分钟,她终于忍不住发短信过去询问:“陆总,你还来么?”
准备发送前,她又觉得语境暧昧,删掉,重新打了一行字。
“陆总,你记不记得今晚7点在梧桐巷茶楼吃饭的事?”
发送成功,苏荞拿着手机,等那边的回复。
许久,手机轻震。
苏荞低头去看,慕安安发来的微信,问她怎么样:“陆靖深答不答应?”
“他还没来。”苏荞回复。
慕安安发来一段语音:“不是吧,那你有没有打电话问他?”
“刚才发了短信,还没有回。”
“那再等等吧。”
苏荞回了个‘嗯’,时下无聊,她点了朋友圈浏览,20分钟前,有个名叫不想你的好友发了状态。
她的微信朋友不多,不记得有这号人。
‘不想你’发了一张照片,配言:“尼可都嫌弃的礼物,老陆最近一定是雄雌激素比例失调。”
照片里,德国狼犬趴在地毯上,嘴里正咬着一个缺胳臂断腿的男芭比娃娃。
苏荞记起来,她在蒋家生日宴上被陆则冬强行加了好友的。
8:30,苏荞给陆则冬发微信:“你爸爸在家么?”
那边很快回:“在的。”
苏荞看到这个回复,不知作何感想,倒是陆则冬发信息过来:“你找老总有事?疑惑。”
“没什么,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则冬:“快8点的时候,现在跟明叔叔在书房。”
看到书房两个字,苏荞的心情稍有好转。
她给陆靖深拨了个电话,那边很久才接通,传来熟悉的声音:“什么事?”
苏荞没再坐着,她起身走到墙边,单手搭着握手机的右手胳臂肘,酝酿好语气:“陆总,你今晚还能来梧桐巷这边么?”
“不去了,我这有点事。”
苏荞辨别不出他声音里的喜怒,那边又说:“先挂了。”
“陆总。”苏荞喊他。
电话那边沉默。
苏荞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那您看什么时候有空?”
“再说吧。”
丢下这句话,那边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
陆靖深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烟往嘴里一叼,俯身看手提电脑上的邮件。
明峥抖着二郎腿,往后靠着沙发,哀声叹了口气。
“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见陆靖深不搭腔,他继续自说自话:“这女人还够狠的,想把人当骡子来使唤,还不给吃,把萝卜挂在树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引诱,等到事情成了,再一脚把骡子踹掉,萝卜自己收起来。”
陆靖深眉头微蹙,像是看邮件发现了问题。
明峥舔了舔唇,凑过来说:“你的行李箱里怎么有个芭比娃娃?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书房虚掩的门被狗爪扒开,黑色狼犬跑进来。
“哟,啃得挺有艺术感的。”明峥打趣。
陆靖深转头望去,尼可已经把没了头跟四肢的芭比娃娃扔地上,然后趴在茶几脚边。
“你实际年龄三十五岁了吧,还买芭比娃娃,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恶趣味。”明峥用手摸着下巴,表情玩味:“女人嘛,当然是喜欢限量版名包和珠宝首饰,你送这种东西,她收到时表面上装得很欣喜嗲着声说好喜欢哦,转身不知道就扔哪个角落了。”
尼可突然仰头冲着明峥叫了两声。
“你看,你狗儿子都赞同我的说法。”
明峥弯腰给自己倒茶喝:“你也就在我面前高冷,人给你打个电话,你连挂一个都不敢,换做我,让她打,先冷她一段时间再说,让她看清楚自己是谁,省得蹬鼻子上脸。”
陆靖深逐客:“饭蹭了,茶喝了,还不走?”
“这不是怕你失意想不开么?”
话落,一张鼠标垫已经迎面而来。
明峥空手接住袭击物:“你看你,礼物没送出去,还差点被摆一道,滋味不好受吧?那话怎么说来着,温柔乡,英雄冢,有些女人看着像百合花,实则比毒蝎还毒,蛰你一下,不死也丢半条命。”
陆靖深轻笑:“你们小区的居委会,不聘请你当情感顾问,可惜了。”
“你当我在在跟你说着玩?”明峥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稍稍低了嗓音:“当年你吃的亏还不够?还是你打算,再在女人这个坑里栽一次?这个姓苏的,摆明是想踩着你当垫脚石。”
“我的事,我自己清楚。”陆靖深点烟灰。
你清楚?你清楚个屁!
“你20岁的时候被女人坑,可以归咎于年少无知,要是你这个年纪还被女人当靶子使,哥几个笑话你一辈子。”
明峥起身准备走人,到门口时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着沙发上的挺拔背影:“那谁啊,上个月离婚,你的大仇也算报了。”
说完这些,一溜烟跑了,生怕慢一步被人揍。
……
苏荞离开茶楼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到前台结账,收银员却说:“陆总已经结过了。”
苏荞只当这边是会员制,每个包间的消费自动在会员卡里扣钱,她刚才点了两盘糕点,还喝了茶,便对收银员说:“我来买单吧,这些钱,你就划到陆总的卡里。”
收银员听得云里雾里,苏荞已经拿出皮夹:“一共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