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动物有慕强的天性,人自然也不例外,这种毫无阴谋诡计,堂堂正正以自身力量击垮对手的战斗,让围观者血脉喷张,欢呼声震耳欲聋。
若不是害怕跨入圆台区域会被认为入场,他们恨不得冲进去将西登摩尔举起来,也想试试他那看似沉重无比的双刃战斧到底是怎样的份量。
西登摩尔拖着战斧潇洒的离开,除了那一声认输外,他并没有再从也门卜芙身上夺取什么,也或许他要夺取的东西已经到手。
丑时快要结束,今夜熬到现在的角斗场也是千疮百孔、破破烂烂。
好在它自动修补的速度可观,有些地方已经有愈合的迹象,等到明天整个白天一过,应该也差不多了。
时间虽然剩的不多,但如果此刻进场,战斗持续超过了丑时也不打紧,战斗并不会强行中断,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这个规矩云奕已经了解,因此,他的注意力就放在瘫坐在地上的也门卜芙身上。
背后被他撞烂的木头恢复的并不快,身上的疼痛也逐渐适应。
也门卜芙强撑着站起身子,还有一柄刀握在手中,勉强能够当作手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残破身躯。
他咬着牙,费劲儿的挪动脚步,想要快些离开,倘若被人抓住机会闯了进来,那自己就要高声呼救了,和尚出手救命的代价可不低。
正如他心中所想,看台上确实有一些人看上去蠢蠢欲动,好像下一刻就冲入圆台中。
又像是担心与人同步,最后变成了混战的乌龙场面,都只是试探着靠近,还没一人行动。
云奕此前听得出来,也门卜芙和西登摩尔两人盘踞蒙杜鲁克城,似乎都经营着武行,这种人手里应该是有些金银的,但他并没有为了这些黄白之物而冒险下场的举动。
倒不是说胜负难料的冒险让他心生怯意,他现在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犹如磐石般自信的,只是不想冒险吸引那众人的眼球。
-
所幸,因为被击飞撞在圆台的边缘,他要想出去并不需要走很远的距离,就已经离开决斗的区域。
只不过另一柄直刀就留在了圆台内,他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无奈且惋惜的撇过头,拖拽着不便的身子快速离开。
只要没死在角斗场内,那他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城里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惨案。
这种武夫并不能够让云奕过分关注,二骨境强度的身躯没有灵气辅助,他自诩能够轻松拿下,让他在意的则是黑袍人此时的动作。
西登摩尔已经离开角斗场,而也门卜芙还未走远。
只见他深邃的黑色衣袍抖动了几下,原本被也门卜芙所放弃的,插在圆台内的另一柄直刀,突然也抖动了起来。
一路上遮掩靠近到此刻所在的距离,云奕能够感受到一股清晰的精神力与灵气混合在一起的波动,黑袍人施法了。
高频的晃动让那柄直刀松开了逐渐收缩束缚的地面,仿佛是听见了召唤,欻的一声,飞了起来,并朝着黑袍人刺去。
黑袍人并没有慌乱,他不慌不忙的伸出略显瘦弱干燥的手,随意的轻轻一握,恰好抓住了直刀的刀柄,将其停在自己掌中。
“「御…御刀诀」?”云奕眼底生出半分惊讶,毕竟他一直学不会「御剑诀」,对这种能够凭空控制武器的法术念念不忘。
突然,他又微微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
只因那柄直刀并非法器灵器,更不是黑袍人自己的东西,除非他也是某种特殊的体质,否则不该如此。
想到这里,云奕脑海中又浮现出孙凯的身影,暗骂了一声变态。
-
黑袍人的目的并不是将这直刀占为己有,他没有半分停留,手持直刀朝着也门卜芙的背影追去。
云奕眼看对方有了动作,便猜到对方有所动作,悄无声息的藏在人群中慢慢靠近。
一个在明,只想着目标。
一个在暗,不想被发现。
所以,云奕与对方的距离就被拉开。
眼看着也门卜芙走入了角斗场进出的通道,黑袍人也快消失在那里,云奕也顾不得其他,甩开膀子就要追。
等他冲出角斗场的时候,明暗交替的街道上,只有陆续从角斗场离开散场的人,哪里还能看见黑袍人和也门卜芙的影子。
云奕握着拳头,心中怒骂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虽然这一次敌明我暗,但云奕自知自己的实力勉强能够自保,但凡来个高修自己能不能逃脱还另说。
用更高的视角来看,对方才是暗,那自己更不能走到明处,万事只能更加谨慎小心。
以云奕自身并不俊朗的样貌,又刻意收敛自身气息,混迹在人群中,只要没到高修的层次,还真不会留意他。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往外走,眼中藏着瞳术,没放过沿途所看见的任何地方,特别是光线昏暗的角落和区域。
可大多数人都行走在大道上,偶尔也有离开大道往巷子里走的,云奕并没有跟上去,只能匆匆一观。
离开角斗场越走越远,抬头已然看见蒙杜鲁克城的高大城墙距离自己并不是很远。
左右也没剩下几人,毫无收获的他只得仔细分辨所在的位置,随后朝着阿巴图鲁居所的方向走去。
“也门卜芙既然是经营武行的,那么他在城里应该是有些名气,等天亮了再去打听打听,至于黑袍人…”
云奕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思索着。
“虽说的记住了他的气息,但不知道这股气息是不是准确的,且行且看吧。”
他也清楚,现在强求也强求不来结果,只能安慰自己。
-
一道黑影推开屋门,阿巴图鲁立即迎了上去。
“先生,你回来了!”
云奕朝着屋内看了一眼,有瞳术的加持,哪怕屋内没有灯火,这个距离他当然能够看清对方的样貌。
“你怎么还未休息?”
说话间,云奕这才将瞳术撤去,开始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
在蒙杜鲁克城,他不能完全放开「吞星纳月」吸收灵气,也庆幸以自己的灵气储备和正常的恢复速度,想要单纯维持这种瞳术并不会成为负担。
“晚辈是…有些担忧先生。”阿巴图鲁尴尬的笑着,实则是担心云奕跑路。
缔结契约只有约束效果,听说是会影响人的精神,致使扰乱修行,但他不是修行者,不明白其中真假。
云奕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也没有拆穿,他拍了拍阿巴图鲁的手臂,然后自顾自地走向另一间屋子。
他边走边解开自己的衣服,房门被推开了一扇,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那个也门卜芙和西登摩尔,你认识吗?”
“两人我都认识,晚辈曾在他们的武行里学习过一段时间。”
阿巴图鲁叹了口气,回应道。
“可惜他们并不能教会我吐纳修行,晚辈便放弃了。”
“成,认识就好。”
云奕摆摆手,也没有再多说,进门关门,屋内没了动静。
---
噔!
噔!
噔!
噔!
脚步声不紧不慢,每一次落地,都像是踩在心跳上,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受到某种压力。
好在这处宫殿并不允许旁人随意进出,也就没有太监和宫女在此,免得被误伤。
男子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耷拉着眼皮,仿佛那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一副慵懒的,没睡醒的模样。
额前散落的头发和头顶乱七八糟的发髻,犹如被狂风摧残过的杂草,也证明了他确实不善打理。
身上的衣物虽然没有破洞,但看上去已然陈旧,那上好的丝绸仿佛被岁月侵蚀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秀上的金丝也黯淡无光,匆匆一瞥,和田间地头的老农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少了一些粘在身上的土。
可纵使是这般,也依旧无法遮盖他那如雕刻般俊朗的样貌。
他轻轻的推开虚掩的殿门,迈步走了进去。
甚至没有抬头,往前走了两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您叫我?”
“…”
殿上高台,细纱已经撩起挂在两边,露出一张软榻和一面矮桌。
姚鑫就坐在榻上,一身宽松的黑底长袍,上面绣着金纹红线,手臂倚在桌上略带无语的,看着下方,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邵阳昊,你就不能再往前来些,就这么懒?”
知道真相的他,言语中多是无奈,并没有多少责备。
邵阳昊咬着牙,脑袋搭在肩膀上,似乎很是吃力,强撑着又往前多走了几步。
姚鑫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直接将手中的东西丢了过去。
别看邵阳昊眼皮低垂,宛如沉睡的雄狮,眼睛甚至都没有眨动一下,手臂却如同灵蛇般随意一甩,那东西便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稳稳地被抓在手中。
他将手中的东西送到眼前,迷离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在上面一扫,突然整个身子都如遭雷击般为之一振,显然是上面的内容让他也感到无比好奇。
邵阳昊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额头已经满是皱纹,可眼睛依旧是一道缝隙,好在比刚才看的清楚些。
“杨凯超?冀城原来的那个金锣?这位前辈当时百岁,已经达到十二骨境的修为,虽是还有寿元,但若是不能突破超凡,最终依旧尘归尘,土归土。”
他僵硬着脖子,抬起头,眼中尽是回忆。
“后来听说他感到大限将至,便辞去了金锣之务,我本以为这么久了没有消息,他应该是寿终正寝了,没想到还能看到他的消息。”
“被雷霆殿的人掳走了!?还是当着冀城一众打更人的面!?”
邵阳昊慢慢皱着眉,脑海中思绪飞转。
“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背后必定是圣人指示,否则他们不敢的,而且来者只有一人,手里定然也有「仙遗之物」,是雷霆殿,圣人雷霆尚孤的意思?”
“哼,除了圣人,还能有谁。”殿上的姚鑫也是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斥着不满不悦。
“能够让圣人出手的事情很是少见,莫不是杨凯超已然跨入超凡之境,更有成就圣人境的机会,否则…”
邵阳昊越想越是心惊。
“朕也是这么想的,方才用秘法联系太虚境,太虚重阳居然说他不知道此事,更是没有勘测到有人登临圣人境的迹象。”
秘卫不同于眼前的邵阳昊,不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更是因为秘卫的真实战力比不过眼前这位打更人真正的老大。
“朕不相信尚孤会平白无故的出手,杨凯超身上一定藏着让他在意的秘密。”
说到这儿,姚鑫手腕一抖,又朝着邵阳昊丢出一件东西。
邵阳昊抬手接住,瞬间从掌中传来一股浓烈的炙热之感,更是让他此刻的疲惫也缓解了不少。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枚手指长短的青铜块儿躺在掌心。
看模样,像是从什么地方取下来的,并不完整,可他又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没等邵阳昊开口询问,姚鑫的命令便已经脱口而出。
“传朕的口谕,你速速前去雷州,找尚孤要人,务必将杨凯超活着带回来!”
瞧见邵阳昊有些迟疑的表情,姚鑫抬了抬下巴。
“不必担心尚孤圣人境的修为,你且亮出手中之物,他应该就会照做,若他还敢推脱…”
姚鑫的眼神内敛,可还有锐利的目光射出。
“我传你一段口诀,可激活你掌中之物,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放开手去做,就算是拆了雷霆殿,那就让尚孤再建一座,他不是收罗了不少黄金嘛!”
邵阳昊这算是听懂了,脸上的困意全无,疲惫感荡然无存,甚至看上去神采奕奕。
他双手拱起。
“遵旨!”
---
蒙杜鲁克城内不比大魏国,路上的摊位很少,以至于云奕不能很隐蔽的观察也门卜芙的武行——也门道馆。
只能从那道馆门外经过的时候,伸头朝着里面匆忙一看,这样的动作又不能太过频繁,所以这几日也就跑了两个来回,都没看见也门卜芙的踪迹。
如若不是道馆依旧每日正常开门,不见其中慌乱,云奕定然会觉得也门卜芙出了事。
“不行,得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