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九坐在红枝面前打哈欠,这的确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不知过了多久,砚九的头一垂一垂,小鸡啄米一般,好像已经睡着了。
这时,红枝忽然上前,伸手捏住砚九的脖子。
毕竟修行了这么多年,她手劲还是在的,砚九奋力挣扎,红枝也迸发了狠劲。
长廊中品茶的尚京忽然听到刑审室那边传来警报。
他不慌不忙的喝完杯中剩下的茶,这才晃荡着步子向刑审室走去。
打开行审室的门,屋子里面红枝正捏着砚九的脖子,砚九脸上一片涨红。
尚京不以为意,甚至他还笑着问红枝:
“红枝,先说说你的诉求,我再考虑一下我有没有必要救砚九的命。”
砚九眼珠慢吞吞的看向尚京,他喘气好像都很费力,但依旧可怜巴巴的央求尚京:
“尚总,救救我,我不想死。”
尚京看都不看砚九一眼,而是继续笑眯眯的看着红枝。
红枝脑海中又响起砚九的声音:“看来我的命不大值钱,别提别的要求了,让他直接放你走。”
然而,红枝咬了咬下唇,还是决绝道:
“尚总,我想要杀一个人,他是于扬,你的朋友。
要是能让我杀了于扬,我愿意为尚总效命。
甚至……尚总炼化了我都成。”
尚京挑了挑眉梢,他询问红枝:
“炼化你有什么好处?”
闻言,砚九瞳孔抖动了一下,他在红枝的脑海中再次开口:
“红枝!别做傻事!”
然而红枝缥缈的声音在砚九脑海中响起:
“砚九,谢谢你,不知道草木死了会不会有灵魂。
若是我死了有灵魂,一定会为你祈福。
还有一件事求你,我死后,请把我埋在谢珊的墓旁。”
说着,红枝毫不畏惧的向尚京坦露自己:
“尚总,我真身是山中的鬼草,说是鬼草,其实是一株仙草。
能够让人无忧无虑,也能帮人平复心魔。
心魔阻碍修行,你们修道的不都是最为畏惧心魔吗?
尚总,只要您帮我手刃于扬,我愿意成为您口袋中的一颗丹药。”
尚京摩挲了下手指上戒指,他似乎也在细细的思考:“听上去似乎不错。”
砚九脸色已经极为不好。
可是,尚京接下来的举动又让砚九放松下来。
只见尚京脸色骤然变得冷漠,他对红枝道:
“不过,红枝,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家并不缺你这样的一株小草,我修行也从不依仗丹药。
但我很想听听你为什么要杀于扬?
你为什么又觉得砚九的命比于扬的命更金贵?”
砚九在心底叹了口气,再次呼唤红枝:
“红枝,现在你最好的选择就是赶忙劫持我走。
等到逃出去了,我摇人帮你杀于扬。”
虽说砚九不曾破杀戒,但是他也从来不是给自己定规矩的人,规矩更是束缚不了砚九。
红枝见别无他法,钳制住砚九喉咙的手不由用力,她拽着砚九就往外跑。
看着砚九喉咙上的手,这下,尚京真的是有点被惹怒了。
红枝已经带着砚九跑出去百来米远。
尚京却站在原地,慢慢抬起了手,一把弓逐渐显现在他的手上。
唇角浮现一个冷漠笑意,尚京将弓箭拉满。
砚九蓦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不对,与其说是凉意,不如说是杀气。
他第一感受到这样磅礴的杀气,冷漠、尖锐、不可理喻……
砚九瞬间想了很多,他想红枝很可怜,红枝有其执念,谢珊不能枉死,于扬这种恶人不能逍遥度日。
而自己呢,无来处,无归处,与世界牵扯不深,惦记自己的人不多。
好似这么消失也不会有太多遗憾。
再者说,自己11岁那年本来就从悬崖一跃而下,只是二白和师傅接力,才救了自己一命。
沈十安总说砚九冷血无情,其实砚九才是最善良的那一个。
最让沈十安担忧的是砚九对自己的生死没那么看重,似乎那对砚九而言,是一件极为无所谓的事情。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砚九一把扯过红枝的胳膊。
瞬间位置调转。
其实,尚京也没大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的箭明明是朝着红枝的心窝射去的,最后却射进了砚九的肩膀,再偏一寸,就能要了砚九的命。
并且,那一箭贯入了尚京的灵力,虽然不致命,但也非常难熬。
虽然尚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清一件事:砚九有意护着红枝。
一贯的面不改色不再,尚京眉峰高高隆起,满脸的风雨欲来。
他疾步走到砚九旁边,扶起砚九的动作倒是很轻:
“你是疯了吗?为红枝挡箭?”
血液在砚九的白衬衫上扩散,粉嫩的唇瓣却失了血色,一片苍白,本来就瘦削的人看着更加单薄。
好似随时能被风吹走一般。
砚九此时也很疑惑,他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尚京那张脸满是阴翳。
这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尚京。
这么说来,自己在尚京心底是不是也没有那么微小。
砚九忽然想起,尚京是爱吸自己的血的。
他费力的抬起胳膊,拽了拽尚京的袖子。
即便砚九现在非常虚弱,但他还是讨好的笑道:
“尚京,以后你吸我的血,我不要钱。
我的血其实能提升灵力,也能治病的。
这件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白家的人我也没告诉过,我只告诉了你。
我给你吸血,你帮帮红枝好不好。”
尚京眼底一片晦暗,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萌生出巨大的不满,但他最后只是声音阴沉的询问:
“你喜欢红枝?”
然后砚九却没有回答,他眼睛一闭,彻彻底底的晕倒了。
狠戾的看了红枝一眼,尚京倒是没有继续射杀红枝,而是让人将红枝带了下去,好好看守。
随即,尚京将砚九打横抱起,回了房间。
砚九晕倒的时候很乖,只有眉头微微皱着,不会痛呼,也不会呻吟,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尚京那一箭给砚九的伤害挺大。
首先是皮肉伤,砚九本来就身子骨单薄,他十来岁以前没什么人照顾。
该长身体的年纪从未好好补充过营养,所以他的免疫力十分的不好,这会伤口已经有些发炎,人也就跟着发烧。
还有,尚京的箭不是普通的箭,是贯入灵力的箭。
不仅能够摧毁砚九的身体,还能伤害砚九的魂魄气脉。
砚九本来就八字弱,魂魄轻,这一箭差不多要了砚九半条命。
拿起手机,尚京还是给柳锦成打了电话:
“老柳,来我家一趟。”
柳锦成一边在窗边浇花,一边毫不留情的回绝:
“不行,有高人指点我,说我最近不能出门。”
说着,柳锦成有点好奇:
“奇了怪了,老尚,你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啊。
你不是最唾弃生病就要看医生的吗?”
尚京闭上眸子,皮笑肉不笑的对柳锦成道:
“不是我,是我的血……”血罐子刚想脱口而出,尚京又及时止言。
他想起刚刚砚九和他说过,砚九的血能够提升灵力,能够治病,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是以,尚京改口:
“是那个砚九,你还记得吗?”
柳锦成那边顿住,几秒后,他才若无其事道:
“大师可能是江湖骗子,我这都好几天没出门了。
等我,我去找你喝酒。”
出门之际,柳锦成将他刚刚浇的花摘下带了过去。
那株花是柳锦成目前手里最好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