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闹市区,街边夜市。
顾七舟与砚九分别坐在一张小矮桌的两边。
顾七舟一身白色道袍,道骨仙风。
砚九则是一件暖白色毛衣,头上还扣着一顶鸭舌帽,纵然青春明媚的样子,但他身上依旧透着一股冷感。
矮桌上摆着两瓶啤酒,顾七舟在那自斟自饮。
砚九则是手执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写写画画,宣纸旁边还放着一个奇门转盘。
他眉目平静,但是下笔快而凌乱,顾七舟看了眼砚九纸面,慢悠悠问道:
“小九,你也很烦?”
砚九面不改色:“没想到老头子离开前竟然留了这么一卦,他这卦一留,我们又要管许多闲事。”
顾七舟感叹:“不愧是我的师弟,真是随了我,具备无情无义、不管闲事的好品德。”
说话间,砚九的纸上渐渐起了一个盘。
顾七舟挑了挑眉梢:“奇门?很少见你用到奇门呢……”
砚九声音变冷:“你怎么不说我很少给城市占卦呢?”
看着桌面,砚九面色渐渐凝重:
“这盘整个都是乱的,不仅晏阳,招摇都入局了。
乱象从晏阳出,晏阳市中心、甚至是招摇占位都很凶。
这卦最后直指西南。”
砚九叩了叩纸面,声音轻飘:“师兄,西南有什么?”
“西南吗?据我所知,是昆仑……”
闻言,砚九抬头,径直盯向顾七舟:“昆仑?师兄,你脑洞可真大。”
顾七舟举杯,又喝了一口啤酒:
“仅仅是我自己脑洞大吗?小九,你从这盘画成开始,就很暴躁,怕是这盘牵扯面很广。”
砚九撕掉那张被他画的乱糟糟的纸,又拿出一张新的:
“重来重来……”
……
夜晚的风有些冷,路边小摊油烟四溢。
按常理而言,南禾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但他今晚是过来抓人的。
协会的一份古地图被人偷走。
好在协会中每一份古籍都撒有能够追踪的药粉,南禾亲自带人追到这个小摊。
离得好远,就见一片喧闹中,昏黄灯光下,砚九执笔而坐。
那是一幅很矛盾的画面,年轻人白毛衣、鸭舌帽,本应是青春洋溢的样子。
但是砚九脊背笔直,手执毛笔,一举一动都透着古韵。
而砚九对面坐着……嗯?顾七舟?
南禾迈着步子,风衣衣摆摆动,一身的雍容华贵。
他来到砚九那桌,眉头紧皱的四处看了一圈。
砚九头都不抬一下,他现在心情很糟,懒得对南禾装笑脸:
“会长,夜市都是这个样子,没干净桌椅,您就站着吧……”
南禾有些气闷,但砚九说的确实是事情,虽然他觉得砚九是在嘲讽自己。
不理会砚九,南禾看向顾七舟:“顾山主怎么在这里?”
顾七舟不疾不徐放下筷子,他抬头朝着南禾浅笑:
“砚九今天说了,说我心悦于他,既然砚九在这,我自然也要追着他在这,同他一桌。”
砚九接着顾七舟的话茬道:“虽然顾山主对我死缠烂打,但我对顾山主依旧没有任何心思。”
南禾面色古怪,他的目光在砚九和南禾之间流连。
顾七舟抬起杯子,忽然笑出声来:
“南禾你可不要当真,我和砚九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砚九终于抬头,调侃的看了南禾一眼:
“放心,以南禾会长的智商,肯定不会当真的。”
南禾不知道为什么,从砚九脸上看出堪称戏弄的表情。
白天与黑夜,这个人反差貌似有点大。
不过南禾也没太在意,他还是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去。
看着椅子上的污渍,他微微皱眉,但姿态从容。
砚九:“不嫌脏了?”
南禾摊了摊手:“脏了的衣服扔了就好。”
随即,他环顾四周:“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顾七舟指了指路边一栋小楼:“有,你要找的人在二楼。”
砚九继续补刀:“我刚刚看到他在二楼烧东西,烧完的东西没有半点灰,而是凭空消失,真有意思。”
南禾:“……”古地图已经被转移走了?
拿出手机,南禾给下属拨通电话:“人在青州路36号的二楼,东西已经被转移了,你们过来把人抓走。”
挂断电话,南禾摩挲了下手腕,犹疑片刻,才从风衣内侧口袋掏出一个手帕。
手帕素净,但角落还是用金丝勾勒着名字。
砚九瞟了一眼,淡淡道:“真是精致的矫情。”
闻言,南禾刻薄的笑了笑:“我的生长环境注定我精致,即便是矫情,也比有些人好。”
南禾这便是拿砚九的出身说事了,但他也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话锋一转,他询问砚九道:“你怎么会和顾山主认识?”
砚九凉飕飕道:“作为一个私生子,在外面游荡久了,认识的人也就多了。”
说着,砚九抬头看向南禾,桃花眼有着不自知的潋滟:
“你看,现在我们不是也认识了。”
南禾看着砚九的眼睛,忽然觉得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实在不应该配上这样一张硬邦邦的嘴。
看了眼砚九面乱糟糟的纸,南禾继续询问:“你在画什么?”
砚九没搭理南禾,他收起桌子上罗盘,又将桌上的纸团起,朝着垃圾桶丢进去,只是没有丢中而已。
砚九毫不羞愧的走向垃圾桶旁,弯腰,将纸捡起再次丢入。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喧闹的小摊。
南禾看着砚九离开的背影,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我招他惹他了,他刚刚开始一直在阴阳我。”
顾七舟赶紧给南禾倒了一杯啤酒,安慰道:“他刚刚心情不好脾气大,喝酒喝酒。”
看了眼顾七舟手里小小玻璃杯,上面还有着道道划痕。
南禾嫌弃皱眉,赶紧推拒:
“这杯子脏死了,店也脏,顾山主,我请你去吃法餐吧。”
顾七舟:“……”南禾他还真是活该被砚九用话怼。
“顾山主?”
顾七舟朝着南禾摆了摆手,一本正经道:“出家人不吃法餐。”
……
砚九的心情确实不大好。
回家路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很多,他不知所谓灾厄是什么,他也分辨不出所谓正义或者邪恶。
路上行人渐渐变少,飘飘摇摇竟然下起了小雪。
砚九一抬头,忽然看到前方,一个男人正半蹲着,喂着一只小猫咪。
路灯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离远看有些消肃,但男人喂着猫咪的动作却是柔和的。
砚九从随身的书包中摸了摸,摸出一个猫罐头。
这是给家里两个祖宗买的,不过两个祖宗少吃一顿没关系。
砚九走到男人身边,也一同蹲下,他摸了摸猫咪的头,打开了猫罐头。
砚九:“我家也养‘猫’,毛茸茸都很喜欢吃这个的。”
闻言,男人终于转过头来看了砚九一眼,他礼貌的朝着砚九点了下头,然后起身离开。
那是一张青年的脸,与喂猫时的温柔感觉不同,青年的脸其实挺英俊的,但是整个人给人以沉闷、不善言辞的感觉。
非常压抑,又非常宁静。
砚九忽然想起,他今天应该见过这张脸的,是南禾的手下,总是安静的站在角落中,等待南禾的吩咐。
彼时,砚九只是在想,原来天下打工人都是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如此看来,在尚京那里打工还真不错。
同时,南禾正在给尚京打着电话,扬言要投诉砚九,却被尚京冷漠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