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刻,砚九清晰的认识到,招摇不是一个人的招摇。
不应该压在某一个人的肩上。
哪怕今天他倒下了,他身后还会有人站着。
从前他被视为“小朋友”,现在他长大了,成了小师叔,他身后也有许多小朋友。
小朋友们或木讷、或胆小、或嚣张……但对于招摇来说,那些都是值得表扬的“小朋友”。
招摇山门之前,氛围就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
瑶华和南禾并肩而立,瑶华说话间虽然语气温和,但依旧遮掩不住诧异:
“南禾,那个驱使众鬼的男人……是之前总跟在你身后的助理?”
南禾沉默不语。
招摇门前看热闹的人都有些徘徊,招摇这架势可是有些不对。千年招摇不能毁在今天吧?
这可怎么办?又想看热闹,又怕溅了一身血。
但是最终没有一个人动,未知的事物总是对人类充满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每个人面上看似平静,但心情已经如飞车登至顶点,心脏扑通作响。
这时,一道懒散平和的声音传入大家耳中,如春风拂过,瞬间将心里那些大波大浪抚至平整。
“北南尧,你来了。
有客前来,未曾远迎,有失礼仪,见谅。”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砚九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山门前的石头旁。
石头上盘腿坐着沈十安,正愤愤不平的瞪着北南尧。
砚九侧头对一旁栾丘轻声道:“栾丘,去把清安拽回来。”
其实,北南尧到招摇并没有多久。
到现在为止,他也只不过是放出来一些恶鬼,因为清安冲了出来,那些恶鬼将清安团团围住。
又因为清安灵力精纯,那些鬼被灼伤了好多。
但清安也被吓得不轻,哭得软绵绵的小脸上都是眼泪。
栾丘大步流星,他行事带着一种莽劲,也不管那些鬼有多么阴邪,伸着爪子就去拽清安。
好在清安灵力能够逼退那些鬼。
见栾丘将清安拽了出来,砚九又打量了一下乌泽。
乌泽腿骨被北南尧用棍子敲断了,看着有些诡异的扭曲。
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砚九将依旧想奋力起身向前的乌泽叫了住:
“乌泽,客人都来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去泡茶迎客。顺便把山里其他人也带回去。”
乌泽看向砚九,满是固执:“小师叔,我不回去,我要在这,我要守着山……”
砚九语气变得重了一些:“回去。”
石头上的沈十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甜甜的朝着乌泽摆手:“快回去,这里有师伯和师叔呢,小孩子家家别不听话。”
沈十安喜欢打架,乌泽、乌宵小时候没少被沈十安揍。
这会他也终于听话了,乖乖的领着招摇山一众弟子回山。
砚九又看向栾丘与清安:“栾丘,带着清安回香招书屋看店,店里不能没人。”
栾丘依旧那副不服气的模样:“凭什么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这是砚九第一次对栾丘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和颜悦色,他终于有了些小师叔的样子:
“开门做生意哪能没人看着呢,你和清安回去。
要是你俩表现的好,我以后就把香招书屋传给你俩。”
在砚九看来,香招书屋的主人不一定非要是香招先生,但香招书屋中一定要有人的,那是招摇的传承,不能断。
就像许多危机时刻,群体总会去尽力护住那些新鲜的生命。
栾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是大家族长大的孩子,总是知道大局为重。
最后他骂骂咧咧将清安拽走了。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砚九一眼,脸色沉闷:
“喂,砚九,那你可得快点,我不想在香招给你打白工。”
砚九没有去看栾丘,只是摆了摆手,依旧是那懒洋洋的调子:“快滚吧,不然给你写投诉信,写差评。”
其实栾丘也并非傻得无可救药,他后来也琢磨出来了。
他师父顾七舟最喜欢的弟子其实是清安,至于自己,师父好像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而砚九,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师叔,却是打心底将自己看成招摇的人。
砚九看似无情无义,其实最是重情。
那他便听砚九的话,和清安回香招,正如砚九所说,香招不能没人,那更像一种传承。
少倾,招摇的“小朋友们”退得干干净净。
只有砚九和沈十安与北南尧相对而立。
场上看热闹的人依旧很多,大家都不走,也舍不得走。
不是说砚九去大闹慈航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了招摇?
而且砚九竟然能够叫得动招摇的子弟,招摇子弟都唤他一声……小师叔?
瑶华和南禾倒是早知道“香招先生”是何人。
但无论香招还是砚九,都是以一副散漫的样子示人。
从来不曾像招摇小师叔这样指点江山,把控大局,从容不迫中透着些许的威严,终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此时,砚九抬步,不疾不徐的走到北南尧的面前,坦坦荡荡的看向北南尧:
“北南尧,刚刚谢谢你手下留情。”
北南尧身后是众鬼张牙舞爪,衬得北南尧一张脸端正俊朗,正气凛然。
北南尧看向招摇,又顺着招摇主山向后看去,眼神也开始缥缈:
“从始至终,我都不想做个坏人,我师父他不喜欢的。
可是想再次见到师父,我只有这一条路走。”
北南尧刚刚真的有手下留情,不然现在乌泽、清安他们哪能全胳膊全腿的离开?
恐怕早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但北南尧没有大开杀戒,说他善良也不尽然,只是乌泽、清安他们年纪太小、太弱了,并不能成为北南尧前行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