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制铃钟,声音明显令人身体和精神感到不适.......
几乎是瞬间,一直附在我内心深处的那一抹猜疑被彻底揭开,露出了已有所察的答案——
摄魂铃。
龙湖下那位至今不知道名字的仙人,八成是被五脊羡通神‘木下三郎’收养的徒弟。
这位徒弟当时不知为何背叛了木下三郎,卷走师父的法宝之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龙湖,用此铃来蛊惑人同他交易,啖人血肉。
那个偷盗摄魂铃的‘贼’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在龙湖的‘安逸生活’会被自己最瞧不上眼的人推翻,到现在生死不明。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按我的想法,那仙人哪怕没死,应该也会跑走......但人生最忌‘我觉得’还有‘猜想’这种想法。”
陈冬春许是没有等到回应,怕我们误会,语罢还不忘填上一句:
“你们也知道,现在留在村子里面的人,全部都是聋子,哪怕是那声音还有引诱人,我们也是听不到的。”
“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固守这片龙湖,让前人安息,让后人不步上前人的道路。”
这位乡村老师的声音并不大,可话语落地的时候,却掷地有声,如此令人信服。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眼看着陈冬春老师步入夜色,这才将我的猜测和公输忌说了一遍,道:
“看起来龙湖还得待一段时间,起码得确定那个偷盗摄魂铃的‘贼’到底有没有死,摄魂铃又去了何处,争取早日把你的头疾治好。”
公输忌宽衣的手顿了一下:
“......不必费心,如果万一那东西被压在龙湖底下没有死,我们去找摄魂铃的时候把那东西唤醒,又是一轮浩劫。”
“况且,你的情况也.....”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拿他的头疾,和我如今偶尔会听不见声音,且失去记忆的事情对比。
我原先不想治疗我自己,所以拒绝了去医院,而公输忌如今也不想因治疗自己的头疾,让我犯险。
可我现在后悔了。
“等找到摄魂铃,我就去医院。”
我轻声道:
“我会好好看病,好好吃药,争取多活几年,我的长辈...应该也是这么期待的。”
“而在此之前,先看你的病。”
“毕竟现在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医院,况且我们都已经来到龙湖,总得看一眼再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公输忌小声提醒:
“‘来都来了’。”
我的视线越过公输忌,看到挂在屋内的一片小镜子里,清晰反射出我自己的身影,以及......唇边无法忽视的弧度。
那抹笑有些陌生,我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高兴过:
“对,来都来了。”
“况且,我们也不是非得上去和龙湖下面的东西硬刚,我们可以设个供奉的小坛,将木下三郎引来此处,让他们狗咬狗。”
公输忌眉眼缓缓舒展开来,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一有不对,马上跑。”
我也点头称好。
外面的夜色乘凉如水,公输忌将单人床让给了我,自己睡在简易铺就的地上,可我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
“公输忌。”
“在的。”
“公输忌?”
“在的。”
“公输忌.......”
手上的木连理抖了抖,公输忌有些无奈的声调从床底传来:
“你又想要聊一些成人向的话题吗?”
“明天再聊?今天该睡觉了,子时都过了。”
我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又喊了一声:
“公输忌。”
黑暗中传来一声短叹,然后便是——
“在的。”
我又不知疲倦的喊了几声,后知后觉自己很像是一个非常呆的大傻子,才堪堪停下这种行为,但心脏还是跳动的厉害:
“你说.......”
“有没有可能,我们明天早上出门,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洗劫一空,然后押送去龙湖投湖?”
公输忌沉默了数秒,显然对我已经有了了解:
“龙湖已经没有湖了。”
我哦了一声,平躺而下,数秒过后又问:
“那有没有可能,像书中的黑客栈一样,我们会被迷晕.......”
公输忌轻喊了一声:
“小白。”
声调要多无奈又多无奈。
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陷入了那名为‘怀疑’的漩涡:
“我就是.......有点害怕明天早上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怎么能不害怕呢?
明明我每晚入眠之后,都会梦到初回碗窑的那个深夜,可每次醒来之后,不是在风口浪尖,就是在前方等待我的刀山火海。
不仅连轻松片刻也无,甚至周边环伺的也大多都是一圈极度负面的人。
对她们而言,变脸,背叛,掠夺,就如呼吸一样简单。
从前有个名叫大麻子的狗腿子,哭着对我说他当然也想当英雄,只不过比英雄更早找到他的,是慈青女......
他的想法,也就是我如今的想法。
我当然也想爱这个世界,充满爱与希望,可是自我出生以来,这个世界除了二叔,便也没有人爱过我呀。
所以,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明天明天早上一觉起来,原本以为美好的一切尽数消失,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甚至.......
甚至连性命都不由我自己,赶鸭子上架一般,把我赶到倒悬山中,让我面临死后也不得安息的‘真相’。
手上的木连理动了动,公输忌的声音似乎永远那么轻柔和缓:
“......睡下吧。”
“哪怕再不希望有明天,明天也总会来临的。”
我从未如此清醒过黑暗的遮掩能力,我尽力抹除脸上的湿意,将声音调整好,这才说道:
“你不应该说些‘不会的’‘放心吧有我在’之类的话吗?”
“我还以为你对谁永远都会耐心的表达关怀,表示安慰,怎么你现在和我都差不多悲观了?”
公输忌言语中夹杂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公输忌这三个字,难道在你心里,和中央空调就这么像吗?”
“我也不是对谁都......”
他后面的话很轻,哪怕在无声的黑夜中,我也没太听清,于是,我只能复又问道:
“什么?”
公输忌没有回答,只是说道:
“我们俩又没有恋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耐心是留着哄恋人的。”
这好像也没错。
非亲非故的,也没必要非要听对方一句好话。
我应了一声,被这插诨打闹驱散了大半惧意,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