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放狠话这种事，两个不算幼稚的人（妖）都没兴趣做，只用杀气腾腾的眼神凝视对方，试图在气势上碾压对手。
可惜，效果不大，无论对哪一方而言。
莫千娇本就不畏强敌，加上在斗兽场半年多的厮杀，身上也积攒了些杀气，面无表情注视着对手时，还真有点震慑力。
而秦元洲自然也不差，身为大家族主支中的嫡系，自小便经受各种训练，虽然没有到斗兽场那种凶煞之地浪过，可这战斗素养还是有的。
而且，这次的宗门大比，他是抱着必胜、且不得不胜的心态参加的。
两年前，他从承天秘境出来，没得到多少珍稀的天材地宝，连最重要的仙府传承都输给了鹤归云那妖族。
然而，当你认为事情已经够糟糕时，现实会告诉你，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回宗后，秦元洲又收到了个坏消息——秦家旁支，不知是哪个旮旯野村，出了个极品五灵根的天才后辈。
更坏的消息——那小子，成了皓月长老的亲传。
更更坏的消息——那小子的进步神速，短短一年半时间，就从练气初期修炼到了筑基，而且进阶速度越来越快了...
唯一庆幸的是，对方是皓月长老一系的，因着后者的缘故，宗门内的多数长老都不看好秦凡，或者说持观望态度，至少短时间内，那小子还动摇不了他的太子爷地位。
原本，秦元洲是这么想的，直到半年前，他尝试进阶元婴，而后，失败了。
这是个不小的打击，要知道，像他这样资源充足的大宗门弟子，过元婴雷劫成功率高达九成，而他，失败了...
原因，他清楚，却不想面对。
当他父亲询问起时，他甚至失控地朝他大吼大叫，将他赶了出去。
冷静下来后，他知道，自己完了。
自小经营的人设，崩了...
父亲会如何看待他？支持他的长老们会不会改变心意？那些觊觎他位置的同宗子弟会不会借此发难？师傅会不会对他失望？那些追随他的师弟师妹，会不会起别的心思？
这一切的忧虑又让他迟迟无法从失败的打击恢复过来，状态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差，疑神疑鬼，看谁都觉得对方在嘲笑自己。
好在，他还有机会——宗门大比！
如今他金丹大圆满，还渡过一次劫，对付那群金丹后期、或刚进入大圆满的菜鸡绝对没问题。
只要能拿下第一的宝座，他的威望必定再次恢复！
怀着这种近乎偏执的胜利渴望，他一路高歌猛进，气焰高昂，手段狠辣，割麦子一样，掀翻一个个对手，直至目前，尚无败绩。
只要赢了这场，便可进入十六强，进入最后阶段了，比赛也仅剩五场——榜首指日可待！
莫千娇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对方的情绪，激昂得堪称诡异，宛如磕了兴奋剂一般。
不过嘛，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亢奋就亢奋呗，都到这个阶段了，谁能不亢奋呢~
莫千娇提着剑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细瘦的五指骨节处挤压得发白，心潮澎湃。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秦元洲便先发制人，唤出本命灵剑孤殇——一柄由族中修为最高、造诣最深的炼器宗师亲自打造的高阶上品灵剑（极品很难造的），运起大半灵气便朝对面攻去，意图一招制敌。
莫千娇自然不会傻到硬接，虽然她不怎么看得上太玄两宗的人，但修为差距就摆在那，可不敢轻敌。
闪避的同时，她将神识凝聚于独角，照着秦元洲的面门打去。
后者不为所动，仍旧保持冲势不减，且目标直指莫千娇，丝毫没有偏移的迹象——显然，对方也早制定了相应对策，并备好了防御法器。
莫千娇也不失望，要是这么轻松就能反制住他，那太元宗也太水了。
一面退，她一面唤出蓝月，放出高压风弹拦截、干扰，同时控制身体升空，在接近擂台边，剑气即将抵达近前时，腾跃至离地二十来米的空中。
见此，秦元洲缓下速度，调转方向，斜向右后方急退。
在他紧急制动时，趁着这个空档，莫千娇又是数发风弹击出，前者猛一停顿，后侧步站稳，撑起灵气护盾，抵御风弹。
“呲！噗！”
“嘭！嘭！嘭！”
风弹被抵挡、弹开，散在护罩上，砸到地上，激起一阵阵烟尘，覆盖住了乾中心目标的身影。
根据“烟尘无伤”定律，莫千娇不用头发丝想都知道，对方绝壁没事，心念电转间，咻一下，化为疾风闪现到了十米开外的半空。
只见，原本她所在的位置，一道长达四米的半月形剑气呼啸而过，如果她还在那里的话，不说一定受伤，铁定也是要费一番功夫抵挡的。
尘雾还未散尽，离莫千娇最近的一个位置忽然凸起，一道迅疾剑光朝她扑杀而来，是一把中阶上品的白板灵剑——秦元洲这家伙，果然也提前备了一把（莫千娇自己就有一把中阶下品的）。
看过莫千娇比赛的都知道，单系风灵根，元婴之下的比斗中，天空就是她的主场，也是她的退路。
御剑飞到空中和她打绝壁行不通，不够对方灵活，限制又太大，很容易陷入被动境地，那就只能远程狙击了。
秦元洲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儿，所以战前他便临时契约了一把较差的剑，并将自个的部分神识封入，这样那把剑便有了自动索敌的能力。
至于为什么不用高阶的剑？自然是不能啦~
宗门大比不只有大宗门参加，中小宗门也是会参加的，出于公平考虑，一般是不允许携带高阶的非本命法器的。（本命法器与本体灵魂深度绑定，四舍五入，等于修士自己）
而中阶法器，如果是备受器重、给予了厚望的弟子的话，一般小型宗门努努力也是可以凑出来的。
反正他们也清楚，想正面刚大宗门，那是痴人说梦。（中型宗门还是可以挑战一下滴~）
冲杀过来的剑比蓝月品阶低，思考了0.1秒后，莫千娇立即做出判断，神识覆盖向那个方位，同时挥舞蓝月，积蓄力量，击出一波强力剑斩，接着急升。
剑斩同剑刃相撞，发成一声刺耳的铮鸣，旋即以相碰点为中心，传出一阵灵气爆炸的冲击波。
向上飞的莫千娇没有停下，感应到秦元洲的位置后，反而调转方向，朝他攻去。
烟尘已经完全散开了，而秦元洲也早不在原位了，丢出干扰剑后，他紧随其后，如莫千娇所想的那般，试图偷袭。
察觉对方貌似有反攻的迹象，他也不慌，他们彼此修为差距明显，自己又有着对应的高品质精神防护类法器，他自信，哪怕这小狐妖有再多的诡计，也必输无疑。
不过，这战斗，还是早点结束了好。
这么想着，他一抬手，将被打飞的另一把灵剑唤回，一手一剑，灵活变换着剑招，直接迎上莫千娇。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对上后者的深蓝双眸时，对方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翘起一瞬。
……
场外，观战人数还在持续飙升，不过大多是为了秦元洲而来的。
当然，对于新晋黑马（目前为止无败绩）、奇怪小狐妖莫千娇，他们也是有所关注的，只不过她的知名度到底不如三十多年前便崭露头角的秦元洲，认识她的人自然不多。
“看样子，那小狐妖怕是悬了。”
“是啊。唉，可惜了。不过，败在秦少爷手里，也不算丢人，而且她还缠斗了这么久，上一场那个，可是连一招都没撑住啊。”
“依我看，那倒未必。莫师妹能耐着呢，指不定有什么底牌。”
“呵，可就吹吧。修为差距如此，什么底牌都没用，除非她作弊！”
“这位仁兄，无根据的妄加猜测可不符合大宗门弟子风范。”
“怎么？在下有说错吗？还是说你们书院弟子这般输不起，只会呈口舌之快？”
“你！”
“师兄，冷静！肤浅之辈罢了，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
“涂山师姐觉得呢？莫师姐会输吗？”
开场没一会儿就跑过来套近乎的秦凡倚靠在护栏上，听到周围的的喧哗讨论，对着距离他至少五米远的涂山冉冉悠哉问道。
涂山冉冉不理他，假装没听见，只专注盯着场上的战况，同时分出一部分心神留意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前些日子，她和小伙伴们结合收集到的资料，对秦凡进行了相对全面的剖析，得出的结论是，这家伙，有极大概率不是原装货，可能已经被某种存在或渡劫失败的大能夺舍了（莫千娇没说穿越者这类的猜测，说了也不好解释）。
而对方的目的，排除财富、地位、炉鼎等常规的意图，那就只能是更加玄妙的，类似气运、功德之类的东西，莫千娇更倾向于前者。
倒不是说涂山冉冉没有功德，只是占比很小，和其他修士没什么不同，就处于平均线上来一丢丢的程度（她毕竟也做过解救受害妖、人之类的任务）。
就算是图这个，那也应该把重心放在李子英这样的，目前已知最“圣母”的修士身上才对啊。
至于气运，这种东西就很迷，反正莫千娇搞不懂。
根据前世翻过的部分小说，她也只能简单将其与欧气联系在一起——气运愈多，就愈欧，反则愈非。
而系统给出的回答也差不多，总之就是能提高修士碰到机缘的概率，降低他们进阶的难度就对了。
但，话说回来，这和涂山冉冉又什么关系？
她总不可能是乾元位面的气运之子吧？
且不说这个位面到底有没有“气运之子”这种东西，就算有，涂山冉冉也不认为自己是。
这么多年了，她和“幸运”这个词，有点关系，但不多，想想承天秘境，要不是莫千娇，她现在坟头草都八米高了...
不过，无论实际如何，都先打个标记，同时注意不要和秦凡靠太近——这也是现在涂山冉冉离他这么远的原因。
见涂山冉冉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秦凡也不气馁，自顾自道：“我倒是觉得，莫师姐会赢。”
闻言，涂山冉冉终于看向他，饶有兴趣地回问：“哦？为什么？”
秦凡冲她微微一笑，有模有样地分析道：“首先，秦师兄半年前渡劫失败了，受了不小的内伤，至今未愈。其次，因着宗门内的部分言论，他的状态也一直不好，心境起伏不定，似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而这，第三嘛，自然是因为莫师姐也不是等闲之辈，手段繁多，自不可能战败。”
当然，这只是表面原因，最根本的，让秦凡如此笃定的一点是，系统貌似很忌惮那个姓莫的妖修。
他不明白为什么，系统只告诉他：他们注定是死敌，莫千娇也只能由他杀死。
至于旁的，系统一概不提，这让秦凡很是郁闷，又有些气恼，却不敢有怨言——它能赋予他如今的一切，自然也能收回。
话音未落，涂山冉冉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这家伙，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暗讽莫千娇只会用上不得台面的卑鄙手段，就算胜了，也胜之不武嘛！
然而，不待她开口，便有另一道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秦师弟！你好歹是我太元宗的内门弟子，就算你与秦师兄再不对付，也不应如此羞辱他！”
涂山冉冉循声望去，见是方才怼书院弟子的太元宗弟子，只见他怒目圆睁，死瞪着秦凡，宛若一头暴怒边缘的疯狗，仗着身份优势，嘴里不干不净地训斥后者，骂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色欲熏心，什么都往外说”balabala...
显然，他是秦元洲的忠实跟（狗）班（腿）之一。
被他这一通不留情面的指责，正常人都会恼火，秦凡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浅笑着一一回怼，态度之傲慢令人咋舌。
而这态度又再次点燃了训斥弟子的怒火，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开始唇枪舌战，战况比场上都精彩。
涂山冉冉没有参和进去的意思，正好趁着秦凡被太元宗的人围住，一个闪身离开了这处观众走廊，去往了靠近妖庭区的贵宾观景台——那里人少，视野更好，空气也更清新。
……
视角回到台上。
台上的一人一妖缠斗数百招后，双方心底都有些沉重了。
秦元洲怎么也想不到，原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对方的实力竟与自己不相上下，这让他不免急躁起来。
而莫千娇，说实话，也不好过，秦元洲确实强，虽然不如斗兽场里的那群疯子那么不要命，却也招招致命，进攻节奏也颇有章法，一攻一防配合有序，一点破绽不露。
好在，如果只是拼消耗的话，莫千娇是不带怕的，初级吞天功所带来的持续回气buff堪比初阶中品回气丹，加上独角的增益buff（金丹后期，吸收灵气速度提升8倍），直接抵消了攻击的消耗。
除非秦元洲能隔绝擂台的灵气，否则莫千娇早晚能给他耗死。
但，这是在对方只和她拼剑招，不搞其他骚操作的前提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元洲开始感觉吃力，脑子也嗡嗡响，额头的青筋凸起，脉搏剧烈跳动，仿佛要绷断开似的。
视线逐渐模糊，视角也摇晃起来，内心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低喃着：‘要快点，再快点，必须快点结束...’
那声音也模模糊糊，分不清男女，但听起来有点...像他自己。
秦元洲一个恍惚，差点挨了莫千娇一剑，清醒过来后，猛地一暴退，和后者拉开距离。
“呼。”汗流浃背的秦元洲深深吐出口气，站稳身子，默念清心咒，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并没有diao用。
看着对面依旧生龙活虎的莫千娇，秦元洲只觉憋闷，恨得牙痒——她都不会累的吗？！
感受了下金丹内的灵气储备，他意识到不能再拖了，就和那个声音说的一样——必须，要尽快击败她！
可，要如何快？以他眼下的状态...
思及此处，秦元洲又觉得经脉隐隐作痛，给雷劈过后，残留的雷霆之力清理了大半年也没清干净，平时修炼、战斗影响不大，可一旦消耗多了就会跳出来烧他。
一咬牙，他收起临时备用剑，承受着剧痛，大幅度地调用积蓄的灵气。
也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多些，再多些，必须一次，灭了她！’
那声音很是激动，刺激着他的神经。
擂台上，一把把金白灵气剑迅速聚集、重组，短短一秒的功夫便凝出了数百把。
不行，多点，得再多点...
秦元洲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灵气随着他疯魔般的调动而狂舞，其中还带出了丝丝蓝色电芒——那残留的雷电竟给他生生逼了出来。
可惜这雷电是无差别伤害的，导到剑刃上的同时，也“噼啪呲啦”地电击、灼烧着他的身躯。
漂浮于半空的莫千娇没有立即动作，她在等，等一个时机。
秦元洲的状态，很不对...而这，正和她意。
随着对方力量的不断积蓄，莫千娇捏紧了剑柄，也暗暗积蓄起了灵气，只不过都聚在了腿上，同时调低压感衣（进入后期就不需要再藏拙了）的压感。
就在秦元洲蓄好大招的前一刻，莫千娇动了，风团在她脚下旋转，独角尖端闪烁蓝光，只一眨眼，她便消失在原地，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化为一颗螺旋直刺向秦元洲。
“fu！嘭！”
下一秒，众人期待的“万剑齐发”对战“螺旋龙卷”并没有发生，散裂的风团卷起一地沙土、尘埃，遮挡住了碰撞点中心。
除了元婴以上修士外，大部分低阶修士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接着，又是“噗”一声，一个人形物体从烟尘团中喷出，直直撞到擂台外的空地上，翻了几个滚，趴到地上大口大口吐血。
“秦师兄！”
随着一声大喊，众人下意识查探过去，发现地上的，竟是明显胜率更大的秦元洲。
场上，随着风团的涌动，烟雾很快散去，莫千娇的身影立在中心，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