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咔哒……”
冰凉清新的气体流入肺腑,冻得莫千娇浑噩的神智清醒了些许。
迷蒙间,熟悉又陌生的声响里,她好似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人进来了。
莫千娇瞬间清醒了,但她并未立即睁眼,稍稍感应了下自个的身体,却愕然发现浑身疲软,想要握拳,掩在被子里的手指却只动了动,已然失去了大部分知觉。
——怎么回事?她咋瘫了?这爆炸后劲这么大的吗?!(#°Д°)
一步、两步……不待她多想,来人愈发近了。
从对方刻意放轻但仍旧听得出沉重的脚步声判断,对方应是个偏壮实的男性。
——不妙,无论对方目的为何,如此小心谨慎,显然不怀好意。
然而,意识到是一回事,能不能行动又是一回事。
身躯实在太沉重、太绵软了,起身反制根本办不到。
而且,结合那嘀嘀声,插在鼻孔里的管子,吸入的清凉顺畅气体,以及身上衣服的质感……她有了个万分可怕的猜测。
‘山药?’
无统应答。
‘哈喽,031?’
……
‘系统!’
‘位面之子培养系统031!’
然而,任她如何呼唤,脑子里都没有熟悉的电子音回应。
莫千娇冷汗下来了——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对方愈发近了,实体的靠近让她越发不安,打定主意,只要对方一有不轨之举,便翻身滚下床,最好能弄出些声响。
人的潜能是可以短暂爆发的,端看对方不敢弄出声响的举动,显然担心被人察觉,那她便尽力制造大动静,应该就能挺过去。
计划是酱紫的,然而变故总领先一步。
男人轻手轻脚靠近床头后,不知怎的又有些畏缩了,颤抖着伸出手,然后跟演习过无数次那般,迅速拔掉了莫千娇的呼吸管。
莫千娇:?
啊这……没想到新闻里才有的事,竟在她身上发生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将呼吸管丢一边,男人探出食指,抵在莫千娇鼻孔前,后者果断憋气,尽力不让他发现自个能自主呼吸。
反复确认两遍后,男人放心了,又凑到仍在嘀嘀作响的心电检测器前。
上边复杂的数据和字母他看不懂,对于心电图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当那条跳动的线拉平时,就说明那个人没了。
可眼下他都已经拔了呼吸管了,这线怎么还跳得这么厉害?
摸不着头脑,男人当即便要再去查看莫千娇的情况,却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响。
他惊愕回头,然后懵逼了。
试问,当你看到一个被确诊为植物人的人,在被拔掉呼吸管后突然翻身下床,并四肢扭曲的快速爬向门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瞬间,无数惊悚念头划过,男人僵直原地,直到莫千娇扭开门把出去后才反应过来——甭管她是什么东西,既然会跑说明没危害!
然而他反应太慢,莫千娇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声响蔓延整个走廊。
危机尚未解除,莫千娇不敢放松,一瘸一拐扶着墙蹭着跑,即便磨得手掌生疼也没慢下。
又是哐一声,男人破门而出,双目赤红,面目狰狞,迈着大长腿朝莫千娇追来。
此时他已然彻底疯魔,什么人性道德,什么侥幸心理,都没有了,他知道逃不掉了,单是夜闯重症病房就够他喝一壶了。
但,铁窗泪前,他至少要先把那个害他妻离子散的贱人弄死!
莫千娇不清楚他的恨意来自哪里,但也不打算就此放弃。
不知怎的,此刻她异常冷静,加快步伐和手臂摆动的幅度,终于在拐角处撞到了……夜班护士。
护士是个娇小的普通女生,被猝不及防一撞,惊叫一声,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好在墙壁不算光滑,她手疾眼快按在墙上,撑住了。
然而这并不能让她们的处境变得多好,男人仍旧穷追不舍,且眼看就要冲过来了。
夜班护士是懵逼的,但求生本能还是让她大喝出声:“站住!”
同时她将身前的病人护到身后,右手抓笔前指,再次喝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的监控是全覆盖的,保安已经过来了,我劝你就此收手,现在跑还来得及!”
可惜,男人不为所动,一巴掌将娇小护士挥开,那双长满老茧的粗糙大手呈鹰爪状,直朝莫千娇抓来。
后者却蓦地矮身,从他胳膊肘下躲过,扑到护士旁,将她拉起带着跑:“ji……叫……保,安。”
也许是太久没说话了,莫千娇的声音很是沙哑,嘴唇跟被胶水黏上似的,每个字都说得很艰涩。
小护士晕乎乎的,听到命令就下意识照做了,刚掏出手机,想到什么指向右方:“右边,下楼梯,一楼还有其他人。”
莫千娇没回应,顺从往下跑。
不多时,男人又追了上来,喘着粗气,手里握着不知从哪拐来的一张凳子,见着目标后二话不说就丢了出去。
好在她们已经到了楼梯平台拐角,敏锐的感知让莫千娇及时反应,拽上小护士就蹿下了三、四个台阶。
嘭一声,凳子砸到墙上,磕掉了上边一块雪白墙漆。
一路没命狂奔,因着莫千娇身体仍旧羸弱,短暂爆发后就虚了,最后还是小护士托着她跑。
如此自然是慢了,好在逃到13楼时,保安总算火急火燎赶到了。
然而男人就跟嗑了药般,格外凶猛,三个牛高马大的夜班保安竟是颇费了一番工夫才制服了他。
当男人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后,莫千娇和小护士才齐齐松口气,前者立即放开后者,默默拉开些许距离。
小护士也是这时才有时间观察这个病人,而这一看……
——妈耶,大晚上见鬼了!Σ(っ °Д °;)っ
身为医护人员,她比男人更清楚莫千娇的情况,这位可是医院的主要困难户之一。
无父无母,亲戚不认,且她早已成年,福利院也没必要再照顾她,刚签约的公司更是直接解除了合同,自然不可能也没义务接手……
而朋友,一开始是有挺多人看望的,但后来证实确实没有治愈的可能后就很少了。
直到现在过去了一年半,只有一个小姑娘还在坚持着,据说是她大学室友。
虽然有国家兜底,医院也在尽心照料,但说实话,这种情况也基本与死亡无异了。
可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感受到小护士惊疑不定的眼神,莫千娇倚着墙,面色惨白扭头,耷拉着眼帘,想问些什么却疲累得张不开口。
眼前逐渐泛白,视野慢慢模糊,意识开始抽离,不过瞬息便泄了力,手一滑沿墙坠下……
再次醒来已是中午,窗外明艳的阳光照亮了阴暗的病房,盯着灰白格子天花板,以及熟悉的电灯,莫千娇再次陷入沉思。
“阿娇!”
一道关切又喜悦的熟悉女声在耳畔响起,莫千娇侧头看去,果然,是她同系同专业的本科、研究生室友周秋云。
莫千娇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觉口渴难耐,无奈,只能求助于室友。
到底是七年室友,加上一年多的照顾,周秋云秒懂,当即取过床头柜上的塑料水杯,打了半杯温水过来。
熟练地调高床头,将水杯凑到莫千娇跟前,周秋云原是要喂她喝的,但被前者拒绝了。
抿一口润润喉,感觉好了些许后,莫千娇这才顺畅开口:“现在是什么时候?”
“2025年5月23日星期六中午11点34分。”周秋云取出手机扫了眼屏幕后回道。
“一年半……”莫千娇盯着水杯呢喃。
“是啊。”周秋云应道,随后庆幸拍拍胸口,“医生都说你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还好还好。”
虽不知什么原理,但好友能苏醒就好!
想起她方才熟练的动作,莫千娇抬头看她,不可思议地问道:“云云,你不会一直在照顾我吧?”
周秋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不算吧,小琳、小绘她们也有来的。你刚出事那会儿,我工作比较忙,都是她们轮流照顾的,现在我这边基本稳定了,自然过来接力了。
不过其实我们也没干什么,都是护士小姐姐在忙活,我们几个就是在旁边搭把手罢了。”
小琳和小绘是她们本科四人寝的舍友,都是很棒、很厉害、很可爱的女孩子。
大学四年,虽说莫千娇总是忙这忙那的,也经常被她们吐槽太拼了,卷得她们都不好意思摆烂什么的。
话虽如此,三人却也从未因此疏离、孤立她,反而在她的带动下,一个个的都卷起来了,被人戏称“学霸宿舍”。
而毕业后,小琳和小绘则选择了就业,凭着四年积攒的辉煌履历,都拿到了上佳的offer。
选择不同,境遇不同,加上都忙着学习、工作,宿舍群平常也都安静得不像话,小火苗都熄了很久。
原本莫千娇还以为她们不会再有过多的联系了,没想到……
尽管周秋云说得轻松,但想也知道肯定不容易,无论真假,莫千娇都很感激她们的付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说着,莫千娇就要下床,给她行个大礼,吓得周秋云急忙制止:“你干嘛呢?没好全就瞎折腾!”
莫千娇撑着床,坚定注视她的双眸:“大恩大德,我莫千娇没齿难忘。别说下跪了,就算认你们当干妈,以后给你们养老,我也心甘情愿!”
“得了吧。”周秋云笑骂,“我还没结婚呢,可不想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说着,把她摁回床上:“还养老呢,你先给自己养好了再说吧。”
莫千娇顺从地靠回床头,喝掉剩余水,盯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袖口,昨晚的记忆又蓦地跳了出来。
想起男人那歹毒怨恨的眼神,回忆了遍穿越(如果真的穿越)前与她能称得上仇人的人,发现并没有这么一号人。
她向来不会同谁结死仇,遇着事从来都是能避则避,除非真的威胁到了人身安全。
也许很窝囊,但她没权没势,智商也不高,对学校和单位而言重要不到哪去,没人会为她伸张正义,何必自讨苦吃。
而且她长相普通,化妆也只涂淡妆,不吸引人,但至少形象不错,不会丢学校和单位的脸,潜规则根本轮不到她。
再看男人粗糙的双手,对方显然是重体力活劳动者,年龄在30到40之间,这样的人……
“云云,能给我说说车祸后的事吗?”莫千娇凝重开口。
说起这个,周秋云就气,话匣子一下子打开,哔哩吧啦一股脑将查到的事都倒了出来。
男人名叫赵兴宗,帝都本地人,农村户口,大专学历,毕业后就留在帝都讨生活。
因着竞争太大,他换了很多工作,最后稳定在货车司机这个岗位。
潜心干了七年后,他总算买到了城中村的一个小毛坯房。
而这人一旦解决了温饱和住的问题,接下来就该考虑子嗣的事了。
可他年纪大了,同年龄段的女人要么结婚要么二婚,要么就是成功的单身人士,压根看不上他。
加上他自己也不想跟“老女人”结婚,便回村托关系找了个甘愿当家庭主妇的年轻妹。
那年轻妹是个不爱学习的,高中毕业去了职高,又因工作不理想而回家啃老。
见他虽老了点,但有车有房,还有稳定工作,又是城里人,就愈快答应了。
婚后半年,也就是莫千娇车祸前四个月,他们生下了个大胖小子,赵兴宗很是高兴,到处宣传自个有后了。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小生命的诞生,加上他老婆花钱大手大脚,不知节制,很快他们家积蓄便快见底了。
没法子,为了儿子的奶粉钱,赵兴宗开始早晚接单,一天十六个小时连轴转,在疲劳驾驶的边缘反复横跳,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拼的。
不过夜路走多了早晚遇到鬼,莫千娇就是那个踩在红线上的大怨种——前往公司的那段路,正好是赵兴宗刚运完货物回家补眠的必经之路。
莫千娇:……
“然后呢?”【扶额叹息.jpg】
“然后啊,你懂的,他那个老婆啊……”周秋云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畔,小小声道,“觉得他不行了,就带着他儿子和别人跑了。听他邻居说都出轨老久了,经常看到陌生男人进他家里,有时候大白天的都不避人,明目张胆的出双入对。”
莫千娇:……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啊。”周秋云耸耸肩,而后嘲讽道,“可能是迁怒吧。他老婆和情夫远走高飞了,他找不着人,只能找害他出事的你了吧。你知道的,有些人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奇葩,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