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谢栀发觉自己身处一处破旧的茅草屋之中。
这屋子应该有些年头了,靠近床角的屋顶还在漏水,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谢栀猛得吸入这股味道,觉得鼻子有些不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却牵动到了身上的伤口,叫她痛得牙关打颤。
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被绑在一张木椅上,右臂和右腿衣料都被掀开,两处各有一道刀伤,此时正在缓慢渗血。
而最恐怖的是——
她滴出的血,正缓慢地流向地上放着的木盆里。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走了进来。
见到谢栀,他语气和善地道:“醒了。”
谢栀目光戒备地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姑娘,今夜我一见到你,便决定挑选你来做我的第五位圣女。”
他说完,又从桌上取出一把精细的刀,在谢栀右臂上缓慢划下第三道伤口。
谢栀忍受着痛楚,看着鲜血再次流出,一点点滴落在木盆之中。
她语气轻颤着开口,“所以那时,你是特意露出破绽,引我过去?”
“对,你的同伴是热情,不过,她生得还不够好看。”
男人似乎心情很好,举着刀在谢栀轻薄的衣裳上划过,嘴里不住呢喃,
“你别害怕,你不会死的那么快,我们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相处……”
“先从四肢、再到腹部、再到胸口、最后……才是你的脖颈。”
他手上的刀在谢栀身上犹移,引得谢栀不住颤栗。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这份不安,有些心疼地开口,
“你在害怕?别怕,等这些脏污的血从你身上流干,你便是最美的圣女,才不辜负了你这身好皮囊。”
谢栀看着他发黑的眼圈,和因为太过消瘦而骨骼尽显的身躯,一脸绝望道:
“疯子。”
两行清泪从谢栀脸上划下,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你不想求我吗?说家中会有人送上黄金万两?或者威胁我,说我若是不放人,家中人会将我千刀万剐?”
谢栀沉默良久,这才开口,
“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哦?那你真可怜。”男人笑得肆意,又缓缓在她左臂下刀。
谢栀方才就发现了,这人应该是给她用了什么特殊的药,自己除了能说话,四肢皆是无力,几乎没有自救的可能。
幸运的话,她的尸体会在第二日被人发现,层层上报到刑部,或许裴渡还能给她收个尸。
到此境地,再感叹自己的愚蠢和大意也是无用,谢栀只庆幸,这人没有看上晴仪。
还好,她如今孑然一身,也没有牵挂的家人了。
剧痛再次冲击着谢栀的神志,与之伴随的还有那男人阴恻恻的声音,
“其实你这样也好,没有人能找的到这里,她们也只是白费心思罢了,还会给自己增加痛苦。”
鲜血一滴一滴往外流,谢栀身体越发虚弱,她指尖轻颤,努力用眼神去追随屋中那唯一的光。
那是一盏掉了漆的烛台,上头的白烛燃得夺目,但很快,也要熄灭了。
谢栀问,“为什么?”
他很有耐心的解释,“此处就在官衙里,是废弃多年的库房,你觉得,他们会想到,凶手就藏身在这里吗?”
他伸出那双嶙峋的手,缓缓合上谢栀的双眼。
“睡吧,我的圣女。”
谢栀的双眼闭上,正想沉沦进那无边际的黑暗中,却听耳边一道爆破声传来,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惊人。
谢栀猛得睁开眼,一片朦胧中见那摇摇晃晃的门被一分为二,顷刻间便倒了下来。
数十道脚步声响起,为首的赫然是持剑的裴渡。
他面带杀气,脸上都是雨水,看着格外瘆人。
若是平日里在府中瞧见他这副尊容,她一定会害怕,谢栀想。
不过如今,她身上虽仍是痛苦,但心中,却又被勾起了生的渴望。
还有一丝——
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听见耳边男人惊慌失措的叫喊,
“你们、你们怎么发现这儿的?别过来,都别过来!”
谢栀瞧见他举刀朝自己奔来,却在半路便被裴渡手中发出的袖箭射中了小腿,跌倒在地。
随后,裴渡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谢栀身上,将她外露的肌肤挡得严严实实。
或许是心防已卸,谢栀很快便觉得头脑昏胀,再次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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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凉,不知不觉中,深秋便到了。
院里落叶已经不多,枝节光秃秃地横挂,生机已不大显。
外头时不时响起三两侍女的窃语声,床上的少女艰难地睁开眼睛。
谢栀悠悠转醒,一抬头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仰山台,天也亮了,棉被暖融融的味道,冲淡了那黑夜中的恐惧。
她想要起身,却惊动了在床前趴着的少女。
晴仪被她的举动惊醒,急忙握着她的手道:
“荔淳,你终于醒了!”
谢栀干咳两声,她便递上水来,
“还好这次有惊无险,听说前夜世子将你抱回来时,你浑身是血,我都快急死了。”
谢栀喝了两口水,这才觉得好受些,
“我这不是没事嘛,你别担心,对了,我记得你也中了药,你怎么样?”
“你放心,大夫说只是普通的迷药,我休息一晚便没事了,昨日过来瞧你,世子除了问些与凶犯有关的事之外,还特许我照看你到醒来呢。”
“晴仪,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谢栀脸上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
晴仪见她脸色苍白,一双眸子却显得愈发乌亮有神,流转之时透了些天然媚态,简直是要摄人心魄,活脱脱一个病西施。
她的语气不由得温柔三分,
“也怪那凶手太狡猾,谁能知道这厮居然扮成了老妇模样,还光明正大的在街上捕猎,我听人说,他是得了绝症,又听信歪门邪道,想用二十位少女的血做药引……”
晴仪说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恰好这时离星端着药汤进来,她便止住话头,叫谢栀喝药。
晴仪正吹着热气,就听外间收拾药盒的离星道:
“见过世子。”
“嗯,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