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渔阳原本在院子里钓鱼,见宋今棠来了,扔掉鱼竿,懒洋洋地起身道:
“你可算来了,我这些日子都快憋闷死了。”
“县主别急,我听说过两日徐大人府上要办一场马球会呢,县主很快就会收到帖子的。”
渔阳却努努嘴,一脸不满:
“去不了啦!母亲这些日子正在为我相看人家呢!”
“哦?不知公主娘娘看上了哪家的青年才俊?”
宋今棠露出好奇的神色,接过侍女递来的鱼食,在渔阳身边坐下,一颗一颗地投向塘中。
渔阳却焦躁不已,
“听说是贺老将军家的儿子,母亲说要借四姑母回家的由头,张罗一场宴会,正好叫我同他相见呢,这下可好,我哪有心情打什么马球!”
“哦?我听闻贺老将军少时骁勇善战,家中子弟也个个出类拔萃,县主难道不喜欢?”
渔阳气呼呼地伸出手,在宋今棠面上一点,
“你可真讨厌!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颂清哥哥。”
今棠顿时乐不可支,以扇掩面,开口笑道:
“县主,我哪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如今已是秋日,年关将至,想必县主很快便会见到他。”
“那相看之事……”
渔阳有些犯难,“万一那贺家郎君真的看上我了怎么办?我母亲……”
“区区小事,县主何须忧心,装病、落水、受伤,这些小伎俩,偶尔使使,无伤大雅。”
渔阳听了她的排解,心里稍安:
“还是你有办法,我如今只希望撑到明年,等颂清哥哥考上了,想来父母也不会那么反对我们的事了。”
“县主放心,他才学出众,一定可以的,”今棠想了一会,若有所指道:
“不过……还有一个隐患,县主可解决了?”
渔阳一怔,半晌后反应过来,道:
“你说荔淳,放心,她已经被我兄长调到仰山台了,平日里不出门的。”
“什么?!”
今棠听到她这话,瞳孔骤然一缩。
手上的鱼食也不慎倾倒大半,塘中顿时游来不少鲤鱼,将那堆鱼食抢夺得一干二净。
渔阳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
“今棠,怎么了?”
宋今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兀自稳住心神,开口道:
“没什么,只是方才忽然有些心绞痛,可能是最近在家中陪母亲打理家务,太累了。”
今棠接过渔阳递来的茶,喝了两口,这才露出一个笑。
“县主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只是那荔淳,上回县主不是说给她指了一个下人么,这倒叫我好奇。”
渔阳撇撇嘴:“还不是那狐媚子使的计谋!不知怎得,就到三兄那去了!不过母亲说了,让她好好在仰山台待着,祸害三兄去吧,叫他次次对我那么凶。”
今棠笑出了声,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县主真是风趣。”
“其实母亲也同我说了,我贵为县主,同一个丫鬟计较,太难看,这样是不会有男子喜欢的,我……我怕颂清哥哥将来觉得我跋扈。”
“反正他与荔淳也是不可能的事,荔淳又去了仰山台,平日里也碍不着我的眼,就随她去吧!”
渔阳如今满脑都是自己的事,哪还有空管荔淳?
宋今棠听得此言,嘴角扯了扯,提醒道:
“是吗?县主可真是豁达,我就没有县主这么好心肠,她那日在街上都能对齐郎君那般,真不知道以后还要祸害谁,我还是更喜欢一劳永逸。”
渔阳听得这话,面色也沉重了几分。
她是不会允许别人染指她的颂清哥哥的!
不过她也愿意相信,颂清哥哥品行高洁,又胸怀大志。
在她这样的高门贵女和一个低贱到尘埃里的侍女之间,她不信齐颂清会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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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今棠没有在公主府多待,用完晚膳,她便同侍女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上车,今棠先前的伪装全部不见,她眼中满是妒火,复又化为失落,满脸伤感:
“为什么?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可为何他从未正眼瞧过我一次,甚至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
一旁的侍女忙安慰道:
“姑娘怎么能这般妄自菲薄?您色艺无双,就是和那禁庭美人相比,也毫不逊色,况且您说过,长平侯世子向来冷淡,不好女色,对谁都没有差别。”
宋今棠闻言,苦笑一瞬道:
“对谁都没有差别……从前,我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不管他再怎么冷淡,我都甘之如饴。”
说完,今棠眼中却闪过一丝嫉恨,语气也冰冷下来。
“可是,自从那次他千里迢迢从扬州带回一个少女,一切都变了!”
那回扬州的案件错综复杂,十分棘手。
裴渡奉命去扬州查案,而在他之前,已经有两个朝廷命官死于非命。
今棠担心他一去不返,偷偷派人暗中跟随。
幸好,裴渡本就是逸群之才,短短时日便顺利破获此案,将一众贪官污吏送上了断头台。
听到他平安无事,今棠高兴之后,却听到了一个叫她抓心挠肝的消息——
裴渡、居然从扬州带回了一个女子。
侍从将那女子进京之后的动静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己。
那段时日,她发了疯地想去探寻那女子的底细,可却一无所获。
好在裴渡不久之后又奉命外任去了,也并没有带上那个女子。
可叫今棠忧心的是,那女子被送入裴老夫人的园中,被保护得很好。
父兄知道她的心思,有意无意透露出想与裴府结亲的想法,和今棠的愿景不谋而合。
但她想要的,却是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她的裴渡。
因此,在嫁入裴府之前,她想将一切碍眼的东西,清除干净。
春晖园密不透风,她只能从渔阳身上寻找突破口。
想到这,今棠有些讽刺的一笑。
渔阳心心念念的那个清寒独立、奋发进取的郎君,却在大街上公然调戏那个少女,引得她避之不及。
真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不过,这倒为她扳倒荔淳提供了一个机会。
她故意歪曲事实,激怒渔阳,利用渔阳对付荔淳。
本想着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个低贱的侍女除去,却不料渔阳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傻子!
怪不得能将齐颂清那个鱼目当成珍珠一般宝贝着。
没办法,她只好亲自动手了。
一回到宋府,她便直奔自己院中,在内室翻找半日,从床底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红瓷瓶来,放到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