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
……
出了裴府,宋今棠跟在自家哥哥身后上了马车,后头跟着金氏的车。
“怎么样,事情顺利得很,这回呀,你可是心愿得偿了。”
宋今尧双手搭在膝上,看着春风满面的妹妹,调侃道。
“哥哥别取笑我了,方才拜见老夫人时,我紧张得都不敢说话,县主一定在偷偷笑我。”
“我的妹妹今日这么漂亮,谁会笑话你?”
宋今尧安慰她。
说到县主,宋今棠忽然想起了什么,掀帘对外头的侍女道:
“想办法叫公主知道,县主和那齐颂清在后宅私会的事,但别被人发现是我们做的。”
“是,奴婢知道了。”
旁听的宋今尧有些讶异地看向她,扬眉道:
“妹妹,那县主已经与贺流定了亲,居然还做出如此行径吗?简直和她母亲邓国长公主一个德行。”
邓国长公主当年看上有妇之夫的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虽然先帝严禁谈论此事,但堵不住悠悠众口,虽然过了十几年,但他们这些小辈也仍有所耳闻。
“唉,”宋今棠叹口气道:
“她一贯是大胆的,可我却不得不拉她一把,也是为了今后嫁到裴府,能多个助力不是。”
“我的妹妹,你果真长大了,愈发会做人了。”
“那、多谢阿兄夸奖了。”
兄妹二人一边谈论着,一边坐车去赵老太师府上告知定亲之事。
两人心中都明白,能攀上裴渡这艘大船,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
父亲虽为丞相,却常常被李清归那群人排挤,不得圣心,已经势微,他们宋府,可是大不如前了。
若不是宋相聪明,从赵老太师入手,这桩婚事怕是永远都轮不到他们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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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阴沉了许久的天穹罕见地出了些阳光,照得皇城琉璃瓦上的白雪澄澈一片,但却没有消融的迹象。
两仪殿巍峨高大,金砖铺地,凡经过之人皆敛声屏气,不敢多言。
殿内,裴渡立于地屏宝座后,静静等候君王开口。
约莫过了半刻左右,他才瞧见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屏风后。
年逾四旬的圣人神采奕奕,脸上满是朝气,远远瞧去,倒像个少年郎。
但此时此刻,他的眉头微皱,脸色微倦,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往事——
“当年,她亲弟未夭折,又是父皇的掌上明珠,肆意妄为,意气风发,是宫里有名的小霸王。”
“那时宫中已有太子,朕是不得父皇亲眼的才人之子,受尽冷待,那日不过是在花园中不慎踩脏了她的衣裙,就她被丢入湖中,若不是后来你外祖父路过救了朕,如今坐在这皇位上的……”
裴渡闻言,立即垂头拱手,“陛下慎言。”
圣人止住话题,绕着殿内的饕餮纹地毯踱步,叹气道:
“你说的事,朕明白了。朕知她飞扬跋扈,但念及是长姐,又是先皇生前最爱的女儿,也一直容她在京城安稳度日,可若是她真的敢做下对外走私茶盐这种祸乱国政之事,朕,也绝对不会轻饶。”
“陛下圣明。”
圣人示意他免礼,又道:
“还有一事,我大周与西戎的边境,近两年来纷争不断,势必会有一场大战,等来年春天,朕打算安排你去那儿外任个一年半载,替朕做些事情。”
“臣——领旨。”
裴渡目光坚毅,下跪行礼,一张如玉的脸越发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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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寒凉,谢栀靠在床上小口喝着药,才喝了几口,她便苦得皱起了眉,借着昏暗的光,又自个儿悄悄将药倒在一旁的盆栽里。
一刻钟之前,送药的婢女便偷偷告诉了她裴渡定亲的事。
谢栀听闻之后,倒是没有多大反应。
她不认识什么宋姑娘,只知道似乎与县主玩得很好,总之,不会是她的朋友。
不过裴渡娶妻是早晚的事,对方是谁,对谢栀来说也不重要。
谢栀心中虽然没有情绪,可不代表她脸上没有。
悄悄借题发挥一把,叫裴渡多多愧疚心疼一些,她指不定便能早日见到自己的文书。
毕竟她什么都没有了,能倚靠的,也只有这副身子罢了。
刚将药倒完,谢栀便又咳了数下,几乎咳出了泪来。
屋内昏暗得很,她循着桌上的烛灯起身,准备去倒些水喝。
刚想下床,便见房门被打开,裴渡快步走了进来,扶着她重新躺下。
他递来一杯水,冷声问,
“侍女们呢?做事这么不上心吗?”
“大人,这不怪她们,是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裴渡隐隐觉察到她的心思,手上动作一顿,牵起一侧嘴角,
“放心,不会再让你喝避子药了,那药属实不好。”
谢栀倏尔抬头,思索片刻后,若有似无地苦笑一瞬,
“是啊,那药好苦……”
裴渡见她神色不对,跟丢了魂似的,更加坐实了心中的想法,斟酌着问出口,
“今日的事你都知道了?不过你放心,等到新夫人过门,我便会给你一间大院子,还……”
可惜,话未说完,便被谢栀打断。
少女一脸倔强地瞧着他,眼中依稀有莹莹泪光,
“哦?是吗?那恭喜大人,祝大人与夫人永结同心,瓜瓞绵长。”
后面几个字,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裴渡没有说话,将杯子递到她嘴边。
谢栀别过脸去,将他推开。
“好了,我知道你不高兴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裴渡说着,从怀里掏出今日在街市上买的枝头傀儡人偶递给她看。
他不爱坐车,不管严寒还是酷暑,一般都是骑马上朝,今日进宫也如是。
往常经过街市时,他常常是御马快行,并未停下看过沿途风景。
不过今日,心中想着外任的事,再回过神时,便到了一处摊贩前。
裴渡一眼便被最中间一个粉衣小人偶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偶头戴金发冠,身着粉锦衣,一脸气鼓鼓的表情,让裴渡一瞬间便想到了屋里那个小祖宗。
他心念微动,买下来方知这不是一般的人偶,是有银线牵动的傀儡。
不过,无伤大雅。
原本以为荔淳会喜欢,可不料她见了那人偶,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一把将它扔在地上,眼眶通红地问:
“大人是借着人偶来羞辱我吗?我就像这人偶一般,一生都要受他人所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