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侍卫的剑便直直穿过了她的胸膛,血光染红了半边天,李嬷嬷惊叫一声,死不瞑目。
“啊!”
公主目睹眼前的惨状,捂住双眼,痛苦哀嚎。
她本就大病未愈,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来人,送公主回屋!快去请郎中!”
裴廵急忙扶住她,可说完才发现身边静悄悄一片,公主身边的人已然一个都不剩了。
他只好将公主抱进内室,又唤长随去请郎中,处理好一切后,他走到院外,给黄内监身旁的裴渡使了个眼色。
裴渡会意,跟着他走到后院廊下一处僻静地:
“父亲有何吩咐?”
“三郎,你非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裴廵的语气有些疲惫,充斥着对这个儿子的不满与愤懑。
“赶尽杀绝?父亲,你忘了,她也杀死过你的骨血,也曾对母亲赶尽杀绝过!”
“你给我住嘴!”
裴廵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这些个陈年旧事,翻来覆去地提做什么?!”
裴渡的手抚上自己的右脸,忽而吃吃笑了出来:
“父亲这些年来,舒服日子过惯了,自是不愿再听这些陈年往事,可儿自幼长于赵府,外祖父虽慈,但每每见我,便想到惨死的母亲,觉得自己无能,不能与皇权相抗,舅父怕外祖父触景伤情,将我移至别院,自那时起,下人便多有冷待,父亲,你们一家三口美满度日之时,可曾想过我的处境?”
“这些事都过去了,如今你出类拔萃,我们望尘莫及,也管不了你的事,你自去奔你的前程,只求你不要把我们大房弄得满目疮痍,这样都不行吗?”
裴廵气得手都在发抖,在身量颀长的儿子身边,显得有些佝偻。
“满目疮痍?这个词用在十多年前更合适吧!儿如今拨乱反正,有何过错?”
裴渡神色重新恢复淡然,冷眼瞧他。
裴廵怒极反笑,连道三声好,又无力地后退几步,指着他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止要报复她,还要报复我,对不对?”
“父亲英明。”
“你!你这个逆子!好哇,我倒要睁着眼睛看看,你敢对我做什么!”
……
第二日一早,月落时分,天色微青,长安城还陷在一片宁静之中,内监便已奉旨派了车驾到公主府。
公主已然卸下华服,如今只着一身素衣,发间也没了往日珠玉琳琅的钗环,只插一支玉簪,束成个斜髻。
她迎风而站,面色是脂粉挡不住的病态。
昨夜方才受过刺激,她神色尚有些昏沉,一双苍白的手拉起裴潼音,嘱咐道:
“是我连累了你,害你的封号也被褫夺,今后在家中,要好好听你父亲的话,还有,就当母亲求你了,那齐颂清当真不是什么好认,和他断了吧。”
“母亲,这、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说这些做什么?”
曾经的渔阳县主,如今的三姑娘裴潼音,此刻正拉着公主的手,哭得稀里哗啦。
母女这头依依惜别,那边却忽然有人火急火燎地来寻裴廵,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廵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眉梢一抖,低声吩咐了几句,催那小厮离开。
“夫君,出了什么事?”
李静嘉遥遥朝这头望了过来,面露疑惑。
“无事,有要紧公务要处理,一会儿送完你便去。”
他上前拉住李静嘉的手,道:
“贤良寺苦寒,你又有病在身,多多保重自己啊!”
“夫君,放心吧。”
立在马车旁的一个内监提醒道:
“侯爷,时辰差不多了,真人该启程了。”
“好。”
裴廵正要扶着李静嘉上车,却又有一面生的家丁突然领着一抱着孩子的女子从侧门过来了。
只见那女子神色慌张,见了裴廵便流出泪来,急匆匆地道:
“郎君勿怪,阿狸烧了一夜,可医馆皆未开门,妾求了半天都没有回应,阿狸烧得都抽搐了,妾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来找您!”
那妇人抱着个四五岁的孩童,手上已然有些吃力。
裴廵瞧见这场面,面色一僵,立即放开李静嘉的手,低斥那面生的小厮:
“你是哪个院里头的,方才不是已然吩咐过了吗?怎得又将人带到这儿来!”
“夫君,她是谁?”
李静嘉正要上车的脚步微顿,凌厉的眼风扫过那女子和她怀里的小儿。
“快把孩子抱下去,找府医先医治,再去宫里请太医。”
裴廵附耳对自己身边的长随低语,听得李静嘉此言,又匆忙解释道:
“没什么,是老夫人远房亲戚的孩子,这些时日住在京城,我便照应一番,你身子还未好全,就别站在这风口了,快去吧,一有机会,我们父女便去看你。”
李静嘉却止步不动了,厉声拦住那要跟着长随一起走的妇人:
“给我站住,你究竟是谁?”
虽然大势已去,但她一言一行,依然透露着皇家公主的威严,叫人不寒而栗。
那妇人听到这话,背影一僵,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略带无措地望向裴廵。
裴潼音察觉到气氛不对,质问道:
“你究竟是谁?我母亲问你话呢!”
那妇人听见这话,眸中泪光一闪,竟是望着裴潼音哭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哑巴了吗?”
裴潼音上前要问个清楚,却在半路被裴廵拦住:
“潼音,你不得无礼!”
公主听到这话,神色恍惚一瞬,望着那女子与裴廵的神色,再看向远处被下人抱离的孩子,已然明白过来,语气微颤:
“裴廵,这是你纳的别宅妇吗?”
长平候面色已然是青白交加,望着公主,急着上前要解释:
“不是不是,我哪敢呢,她并不是我娶你之后纳的,她是……”
可裴廵一靠近她,便被李静嘉狠狠扇了一巴掌。
一时间,公主府乱成了一锅粥。
“这是又要闹出什么动静啊?”
老夫人手持拄杖,带着人从小门走了进来。
她巡视一圈,目光定在那妇人身上,皱起了眉:
“你怎么生得如此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