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雪已经停歇，北风依旧萧萧…
闯军大营之中，火光稀落，每一个帐篷都被挤的满满当当，就算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帐篷之中躲避风雪，仍然有很多衣裳褴褛的流民大军，散落在大营之中的空地上，冻的瑟瑟发抖。
自华阴之战开始，闯军最大的损失不是攻城战带来的伤亡，而是来自恶劣天气。短短几天时间，因冻饿而死者就超过了万余人，闯军人数锐减至五万余…
昨夜折腾了一夜，白天又是两轮苦战，一众闯军皆疲惫不堪。天黑之后，闯军营地中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睡去，少数执勤的军士也在打着瞌睡…
高迎祥处。
军帐之中，高迎祥正顶着黑眼圈在与众将商议军务。
“诸位，两日过去，我军付出重大伤亡，始终拿不下华阴，满桂那个狗贼又缩在华阴城不出来，形势对我军相当不利…”
高迎祥愁容满面，此刻他已经后悔听几个军师的忽悠了。
张献忠有些不死心，华阴之后便是蒲州，他还是想着能突破华阴，由蒲州去中原发展。
“闯王，要不明天咱们再试一次？或者咱们分而散之，秘密穿过华阴，再由蒲州入山西？”
高迎祥眉头皱成了川字，正要说话，顾君恩摇摇头道：
“流民们跟着咱们，无非是为了一口吃食，抱团取暖，一旦分散，再想聚起来就难了。除非放弃现在的大部队，丢弃辎重，带着老营走。”
顾君恩还有点没说，就是如今闯军山头太多，除了三十六营闯将，其他更小的头目数不胜数，分散之后，一旦遭到官军打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而且，丢弃了流民的闯军，还叫闯军吗？
刘体纯建议道：
“闯王，撤军吧。咱们回陕西，转道北上去青海，西域或者草原，先恢复发展实力，休养生息，再图东山再起…”
蓝应诚对刘体纯的建议非常支持。
“闯王，我等连攻两天，华阴城分毫未损，如今我军军士疲敝，等到官兵援军一到，咱们想跑都来不及了…撤军吧…”
听到要撤军，神一魁顿时便来了精神，这冰天雪地的，他实在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闯王，这两天我们损失太大了，额也支持撤军！”
见众人都支持撤军，刘宗敏与张献忠对视一眼，心中都流露出了不甘。但两人也是明白，此刻正是抱团取暖之时，还不是和大军分道扬镳的时候，因此也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高迎祥见军心已然不可用，也不愿继续在这华阴城耗下去了，于是点点头说道：
“好，诸位都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咱们便撤军。”
“是！”
众人昨晚折腾了一夜，白天又为了围杀满桂忙碌了一天，现在都已经人困马乏。正打着哈欠准备离开，牛金星再次站起来说道：
“闯王，我怀疑官军今晚会过来袭营，闯王还需谨慎对待…”
高迎祥想到昨晚自己在雪地里白白被冻了一夜，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现在也是困的不行，实在是不想搭理牛金星了…
正在离开的众将闻言，一个个的都停了下来，纷纷露出戏谑的表情看向牛金星。
“你可闭嘴吧，官军要来，早都来了。下午我军兵败之时，满桂都没有乘胜追击，晚上他来干啥？”
“就是，昨夜我们就因为你在外面冻了一夜，毛都没等到。今晚官军要是不来，你会不会说明晚他们要趁夜袭营啊…”
众人听的一阵哈哈大笑，唯有张献忠，刘宗敏眉头皱起，有些将信将疑。
牛金星被众将怼的有些下不来台，马上反驳道：
“昨夜没来那纯粹是个意外，今日我军攻城受挫，士气受损，正是虚弱之时，我若是官军，一定会趁机前来攻打！”
郝摇旗立马朝着牛金星讽刺起来：
“我若是官军，临天黑之际就会率军追击我军溃兵，驱赶溃军冲击本阵，可惜满桂胆小，那么好的机会他都不抓，晚上他会来？”
袁宗第其实也有这方面的担忧，但是这话从牛金星嘴里说出来，反而让他放心了。
“牛军师，按说行军作战一切皆有可能。你这话也不能算错，可若是今日我等再准备一晚，官军还是没来，你又当如何？”
牛金星被袁宗第这么一问，自己也哑火了。他只是猜测，又不是神棍，这没有发生的事，如何能够确定…
“这…”
高迎祥见牛金星被问哑巴了，又看向顾君恩问了起来。
“顾军师，你怎么看？”
顾君恩哑然，我怎么看？我躺着看…
袭营这个事吧，他属于概率事件，实话说，易地而处，就现在闯军的处境，他每天都会来…
可这就有点操蛋了，有袁宗第的问题珠玉在前，他怎么回答？
说人家会来？那人家今晚要是不来，他高人风范就毁了；说人家不会来？那人家今晚要是来了，怎么办？高人风范一样毁了…
思来想去，顾君恩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闯王，牛军师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就算官军来袭，也应该是在咱们最困的时候。
诸位闯将连续作战，如今疲惫至极，不休息肯定不行。我建议大家回去之后多派些人警戒，将老营的队伍都靠后安置，然后早些休息，寅时全部起床集结。
若官军来了，咱们正好打个漂亮的反击，若是官军没来，我等便趁机撤军！”
顾君恩话说的好听又合理，还顾及了众闯将的状态，顿时引起场中一片叫好之声。
“此法甚好！军师厉害！”
“军师果然是高人，我等这就回去照办！”
…
高迎祥现在也是困的不行，见顾君恩谋划也算完全，便拍板道：
“好，就按军师说的办。诸将回去以后，速速安排好一切，早些休息，全军寅时起床，能打就打，不能打咱们就撤往西安。”
“是！”
众闯将闻言，纷纷快速离开，高迎祥也打着哈欠起身进了后帐睡觉去了。众人全程看都没看牛金星一眼…
牛金星见到这个场景，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再度闪过阴翳之色。妈的，点子是老子出的，你们都去感谢顾君恩？真是太欺负人了…
众闯将离开高迎祥的帐篷之后，很快，闯军各营便便开始集结力量，摸着黑开始了调动…
一阵鸡飞狗跳的折腾之后，闯军大营再度恢复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