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吃人,还有一点良心,多少会留给人一点面子。
唯独这个李账房,既没有底线又没有良心,做事情全凭自己的喜好。
一点点不如意就会把人骂个狗血淋头,问候全家全族男女老少,让人生不如死。
他们对他的恨难以言表,深入骨髓,仿佛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每次聊天提起他的名字,他们都会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他们对他的恨是如此强烈,想让他尝尝自己所遭受的痛苦和屈辱。但都是来这里做工的苦命人,也不敢反抗让自己丢了饭碗。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黑心李发脾气还分人吗?不就是逮住谁,谁倒霉!”
“哎,黑心李这人真应该下地狱!而且是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种!”
“轮回进畜生道,生生世世!”
“老实人也被骂这样惨,黑心李真是没有天理!”
李账房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深深刺激着韩大成。
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很想大声地对李账房喊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李账房长久以来的积威让韩大成心中对他还是害怕,本想转头一走了之,去干自己的活的。
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前一段时间那个报纸上被皇帝称赞的独眼瘸腿老太太。
面对定国公府这样的超级百年家族庞然大物,她都敢找上门去讨要公道。
自己明明没有迟到,违规,这里偏要扣工人的工钱。
还问都不让问,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韩大成失去的信心又回来了一点点。
报纸上就有举例说过这样的事情,碰到了先要对方开具具体的扣款详情出来,要告知被扣款人。
“李先生,麻烦你把我这几个月的扣款明细写个条子给我。”
韩大成只是卑微的笑着,只是声音稍微坚定了一些。只是眼神明亮了少许。
“我每个月拿到工钱,家里婆娘总说我藏了私房钱,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弄的鸡犬不宁。跟她解释不清楚,我拿条子回去堵住这聒噪女人的嘴去。”
“去你麻痹的,马上给老子滚蛋,明天不用来了!”
“你当我一天天的没有事情做吗?”
李账房三角眼中的凶光碰射而出,对着韩大成无情的扫射,似乎要把他打成筛子。
一肚子的火,眼前这个玩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里胡搅蛮缠,让他早就怒不可遏。
老子还给你开条子,把证据交到你手里,都说你是个老实人,看来也是在装。
直接开除掉韩大成,眼不见心不烦,这样的刺头危险分子还是不要留在红鑫作坊这里为好,免得一窝老鼠屎搅坏一锅粥。
韩大成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他的气息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疲惫,仿佛是他一生中的所有辛劳都凝聚在了这一口气中。
他静静地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目光盯着地面,思绪却早已飘飞千里。
随着他的呼气,一股白雾从他口中缓缓升起。那股白雾仿佛是他内心深处的情感,它慢慢地飘向天空,像是要与那遥远的天际相连。
可是,它太柔弱了,它无法承受得住这世界的沉重,只能无奈地消散在空气中。
在那一瞬间,韩大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那些曾经的坚持与放弃,那些曾经的希望与绝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那一团白雾,最终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被开革这个结果在他开口问为什么要扣工钱之时,他是有想到过的。
李账房骂人是厉害,对工人也苛刻,就是从来都没有开革过人。
做了心理准备的韩大成,叹了一口气,自己平常老实惯了,好不容易硬气一回,就是一个这样的下场。
既然这样,那就不干了。
小壮说还在招黄包车夫,说是家里有困难的优先录用,一天虽然赚不了这样多,但比较自由,能多一些时间顾家里,听小壮说还是不错的。
自己家里的情况,街坊邻居都清楚。
事已至此,那也就只能这样了。
“那就请李先生把余下的工钱给结清一下。”
李账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以为眼前的这个蝼蚁会在自己说开革他时,吓的连忙跪地向他求情之类的,哪成想不是按照以前的情况来,直接要结了工钱走人。
李账房的内心已经充满了愤怒,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炽热的气息,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点燃。
然而,这还不够。
韩大成一而再则三的话就像一滴油脂滴入了火中,火焰瞬间升腾起来,更加猛烈地燃烧着。
三角眼已经变得通红,喷出火焰来。拳头紧握,手臂上的青筋凸起,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李账房这一刻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只需一丝火花,就能引发一场灾难性的爆炸。
在这种情况下,韩大成的刺激就成为了那导火索,引发他无法控制的愤怒。
“滚,你给老子滚。”
“有多远滚多远!”
“你tm还想要工钱,没有,一文钱都没有,全部扣掉了。”
“还想要老子给你开条子,你活该被你婆娘骂。”
“瞎了你的眼,也不看看这是谁开的作坊。”
“少了你难不成这里就会停转了不成,赶紧滚蛋。”
“别在让老子看见你!”
“以后不许踏进这里半步!”
“滚!”
“滚!”
“......”
李账房的话就是那永不停歇的北风,呼啦啦的响个不停,即使你把耳朵给捂着,那无休止的声音还是能无孔不入的钻入你的耳朵,你的脑袋,你的肉体,你的灵魂。
韩大成的脸像变色龙一样,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