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一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老十九,少说两句吧。”
“十二哥,怕个什么。难得有位大人想知道我们的处境,难道还藏着掖着?”
“我是奉国将军,不是路边的乞丐,当今天下是我的先祖打下来的。那些个狗官凭什么要克扣我们的禄米,布匹。”
年轻的老十九,双目赤红,握着的拳头整个身体抖的厉害。
“大不了一死。总比这样猪狗不如的活着要强。”
“下辈子投胎当块石头都行,千万别姓朱。”
朱寘镆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有心想要斥责他,但话在喉咙里怎么也讲不出来。
这样的处境,皇室子弟的身份还有那一层层的束缚。
带来不了任何的好处,还想他感激自己的老祖宗,明显的不现实。
这些有司的人,太大胆了,太无法无天了。
心中暗恨他们不把宗室放在眼中,也怕皇帝怪罪下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朱厚照偏头看了看那边的粥,已经有不少人自觉的围了过来,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碗盆之类,双眼冒光盯着冒着热气的大锅。
勤快有眼色的已经在一边添柴加火,带着讨好谦卑的笑容忙里忙外。
“被克扣俸禄,你们就没有想过去找王府,郡王府讨过说法?”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沉默,一阵子无言的沉默。
就连刚刚怨气最大,视死如归的老十九都闭上了嘴巴,低着头,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地面。
中午的阳光穿过长着绿芽的树枝照射在地面上,被树枝分割成了不规则的无数块,像一个破碎的镜子,又像一块华丽的拼图。
阳光碎片明亮耀眼,像是一颗颗璀璨的钻石,闪耀着炫目的光芒。
每一片阳光都像是一个小精灵,在地面上跳跃着、舞动着,给人带来无限的温暖和欢乐。
几人的影子畏畏缩缩的蜷缩在他们的身后,不敢露出半点。
阳光落在老十九的脸上,脸上的绒毛能清晰可见,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温度。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眼角的余光已经瞄向了那边的大锅。
热气与寒冷的天气在空中交汇,如同两位势均力敌的拳击手在赛场上对峙,他们的较量引发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气候对决。
“谁来回答?”
朱寘镆也奇怪,人都饿成这样,也没有见人去郡王府通风报信啥的。
“你,”
“说!”
朱厚照指向老十九,声音冷酷无情,犹如北极冰川上刮过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刺目的眼神如猛虎下山,直勾勾地盯着老十九,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三人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威压,犹如泰山压顶,膝盖不由自主地弯曲,纷纷跪倒在地。
“大人,大人,我...我......”老十九显得很慌乱。
关于村子里的一些传言,他只是耳闻。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老十九猛的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朱厚照,一咬牙:“要我说可以,让我做个饱死鬼!”
“问个话而已,又不会杀你的头!”
老十九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带着无限仇恨说道:“以前只要换一个新的执事,开始一来,就在村子里嘘寒问暖,有些人就给他吐露了心声。可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就离奇的死了。”
“所以,久而久之,你们就怕了!”
“就心安理得的得了那一点点禄米,苟且的半活着?”
老十九忍不住大声道:“那你要我们怎么样,跑出去?没有身份,谁敢收留。”
朱厚照心中苦笑。这些人也不用脑袋想想,他是宗室,跑到了外面,把身份一摆,官府敢对他动手?肯定先要核实其身份,起码能好吃好喝的混几顿。
也许多出去几次,他们就能找到了一条另外的路呢。
有记录,明中后期,有的宗室实在饿的不行,为了吃饱饭,写文章去骂皇帝,只为被关到凤阳高墙。
这样关着,这样的环境,确实是能够把人给养费废掉。
朱厚照不怪他们。
也没有了兴趣再继续问下去了。
宗室子弟已经被有些人下意识的给弄成了废物。
这些只会制造大粪的人型动物,太祖皇帝肯定会想不到,怕后死子孙饿肚子,在当年定的规矩,成了累赘,成了负担。
现在也就朕能把你们从这个深渊里给拉扯出来。
“好了。你们拿东西去喝粥吧!”
三人如蒙大赦,站起来转身快步离开。
“张永,你让锦衣卫去查一下是哪些人参与了克扣宗室俸禄。”
“查每一个王府,郡王府。他们能天天山珍海味,酒池肉林。下面的其他人就不管了,难道就不是他们的子孙吗?”
“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宗室子弟有多少人,都给朕查清楚。”
朱寘镆站在一边,心中打鼓,欲言又止。
“你也没有想到,大明的皇室子弟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吧?”
“陛下,臣,臣......如果不出来亲眼所见,臣是万万不敢相信的。有司居然胆敢克扣俸禄,从中获利,拿他们当摇钱树养着。”
朱厚照转头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自言自语道:“身份尊贵又如何,脑子里没有货,永远都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你觉得这样的情况。朕该怎么处置?”
“陛下,臣认为,有司的一些人,肯定脱不了干系。就算天有灾祸,朱家子弟的钱粮不能短缺。”
朱寘镆看向那些在护卫的指挥下老老实实排队的子弟,脑中闪过刚刚皇帝说的脑子里没有货这句话。
“陛下,宗藩管理条例需要做出变更,宗室子弟起码要有一门能养活自己的手艺,不能这样子等着朝廷拔钱粮来养着他们。”
“可以划一定的田地给他们,自给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