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回。”
当众神抬起头来。
缓缓走入目光的，是一位身着万兽锦衣的女子。
她提着一把鲜红的剑，将一头颅扔在了众神神座之前。
他们平静的看着这个女子。
她终究还是来了。
来到了这里。
当天族世界崩塌之时，他们便反应过来，可已经晚了。
“无回，你来此，究竟是想做什么！”类兽族捶着神座斥问道。
面对一系列的打击，此时的众神已经无比烦躁。
这一个普通生灵。
居然真的弑了神！
只看林归念缓缓抬起头来，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每一个神灵的耳中。
“谈判。”
“如何？”
……
“谈判…”
夜靠在柱子上，阖眼养息。
她继续道：
“当将军踏入神领间时，她的计划便成功了。”
“现在，我们便可以以神座为代价，用替罪，换掉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生灵。”
“甚至…直接杀死三到四个神明。”
天族神明就是这么死的。
伤害神座也是一条罪，没有神灵死亡罪严重，但一直伤害累积下来的罪罚也足以杀死一个神明了。
而天暮与夜要做的，就是一边伤害的同时，一边保证神座不会现在就毁灭，天暮不会成神。
天暮负责砍，夜负责修。
百年来，都是如此。
众人愣住了了。
……
“为了一个日后可能会兵刃相向的世界，你居然会愿意牺牲自己的世界。”鬼族冷笑了两声。
显然，对林归念的话表示不信。
可天族的死亡是货真价实的，这让他们又有所忌惮。
林归念擦去刀刃上的污秽。
笑了笑。
“信不信由你，我只给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
“现在，立刻停止对人族的入侵，立即撤兵。”
“并断开所有连接人族世界的通道，远离并停止对人族世界的锁定！”
“二十分钟后，若没有完成，我将会直接命令赋灵摧毁神座，以求同归于尽。”
……
“然后呢？”孙清墨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急切。
他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其余人也是如此。
夜依然没有抬头。
“逃，远离异族世界，隐匿在茫茫宇宙之中。”
“逃…逃？”
“没错，将军将会留在那里，以自身的存在为威胁，为我们争取离开他们视线的时间。”
孙清墨眉头皱了一下。
“留在那里？争取？！”
“很难理解吗？我们的实力，现在还是太弱了，我们需要时间发展。”
孙清墨向前一步：“那要到何时！”
“万一…万一…”
林归念坚持不到那时，他们就是要直接杀了她呢？
……
“可笑！我现在就杀了你！”暗魔族恼羞成怒，眼看就要动手。
林归念当即大喊道。
“我与天暮是灵魂之契，它早已经将自己的命运与神座相连。”
“我死它死，神座也会灭，你们中随机五个神也要跟着死，有胆的话，那就来吧！”
几十年，天暮和夜在死神的帮助下，实现了这一目标。
林归念依然保持着笑容。
“若我是你们，在这种情况下，我一定会选择来日方长。”
……
“来日方长，这不还是要死吗！”
一旦神明们破解了林归念的术式，替罪起不到作用，到那时该如何是好？人族没有第二个无回了…
他们也不会有第二个林归念。
夜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了孙清墨。
“所以我说的，是争取。”
见气氛有些不对，天暮终于发声。
［若真到了再也无法威胁的阶段，我们会将损失降到最低。］
孙清墨一愣，几人转过头来。
天暮继续说道：［神歌已经与你们的世界彻底相融，它会继续吞噬赋灵世界所蕴含的空间能量，扩大补充自身，所以赋灵世界已经是可有可无。］
［现在异族们已经断开了所有通道，隐匿之法已经启动，所以将军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夜看了天暮一眼。
但最终，她还是没说什么，再次阖上双眸。
一个谜语人，突然变性格了，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
几人沉默了一会。
孙清墨继续开口问道，声音中夹着着一点不甘：“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留在那里，是吗？”
他明白这一点。
但他不敢也不想认同。
他问的，从不是人族命运，以及这些人口中，那所谓的计划。
他在想寻找一种可能，一种，能保全人族，也能保全林归念的…可能。
夜的神情有所缓和，她闭着眼睛回答道：“自古以来…牺牲，在所难免。”
无回的牺牲板上钉钉。
即便他们最后成功离开，消失…无回，也不会回来了。
为了日后反击复仇不成为对方的把柄…无回在合适的时机，也必定会…
夜愿意吗？
她当然不会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原来，就是天暮选来替无回牺牲的人。
他们试图将“灵魂之契”更替，将天暮原本的主人篡改成她。
这样，将军便没有资格去做这一威慑之人了。
但没有成功。
因为无回早已预料到了这一情况的发生，做了相关后手。
所以最后，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无回必死。
就在几人失意之时。
［倒也不是。］
一个声音响起。
几人愣了一愣，夜也一样。
几人都向那把鲜红之剑看了过去。
［玉佩。］
沈飞允愣了一下，他压抑着自己的表情，想要听到那个答案：“你是说？”
［没错。］
众人：“！！！”
［在天陨，那里已经做好准备了。］
［距离隐匿彻底完成还有三十分钟，你们应该还来得及。］
［只要卡在最后几秒连接通道…以将军的能力，她便能通过你们，传送回来。］
几人看了看红剑，然后看了看夜。
夜一脸平静，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真，真的没问题吗？”
［不会有问题。］
［我们的隐匿之法，他们绝对察觉不了。］
“那我们就告辞了。”
沈飞允几人当即转身离去，只有孙清墨在原地站了几秒。
他看了看天暮。
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离开了。
大殿黑的极快。
再看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辰。
一人一剑沐浴在星光之下。
［这人果然还是最讨人厌的那个。］
夜微微含眸，托着脸，闻言轻声笑了一声。
“我怎么不知道，那个玉佩能做到这点。”
［将军挺喜欢他们的。］
“是吗？”
［反正人族最擅长的，就是自我欺骗。］
“你还挺懂。”
［……］
［小夜夜。］
“天暮。”
“我也在努力啊。”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我啊…”夜已经泣不成声。
这一个自成为皇以来，就曾誓言将眼泪舍弃，变得坚强的人，再一次哭了。
就如儿时那般。
此刻的她，才仿若是那个真正的夜。
天暮沉默着。
唤道：［夜。］
［你应该明白，也应该一直明白。］
［我们所爱之物。］
［从来都不相同。］
……
林归念被关在了神领间的角落之中。
他们允许她留在这里。
但不能允许她可以一直窥探他们的秘密。
原本他们想将她直接扔出神领间。
可他们没那个胆子。
他们不知道人族隐匿的具体时间。
万一将她丢出去下一秒人族就隐匿成功了，他们再往哪找去？
有无回在，至少人族不会跑太远…应该吧。
反正留个人在，以后也好有操作。
就在这时。
空间之外被敲响了。
众神看去。
赫然是几位年轻人。
“无回，你又要耍什么手段？”暗魔族当即问道。
林归念抬起头来，也怔愣了几秒。
“我去和他们说几句话，这都不允许？道个别而已。”
众神：……人族真麻烦。
时间显然很紧凑，几人的面上都很着急。
就在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远处终于走来了一个身影。
几人见状，赶忙大喊道：
“林归念！”
“各位。”无回笑了一下，依然是从前那样熟悉的笑容。
“我们赶紧走吧！”付潇潇试图去抓林归念的手，可却是被一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我可能…走不了了…”
林归念歉意的笑着。
怎么可能走不了！
“林归念！玉佩！玉佩啊！”沈飞允有些着急了，不停捶打着屏障。
玉佩？
林归念愣了愣。
摸上腰间……
“林归念！”
“何老师还有小元安都在等你啊！”
几人喊着眼泪已经控制不住。
明明就在眼前，可他们却感觉是那么遥远。
隐匿之法逐渐将眼前的一切的覆盖。
眼及一切都在缓缓消失。
面前人们的身影开始模糊，而声音却是依然不断回荡在耳边。
他们喊道：
“走吧！”
“我们回家！”
闻言，林归念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缓缓伸出手。
“好。”
“…回家。”
……
我是无回。
有来无回的无回。
我还有一个名字，那是我早已抛弃的名字。
林归念。
归念，念归。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有一种…祈求的感觉。
这显得太弱小太平淡了。
所以，我改名叫无回，一个很霸气的名字。
可后来…我又喜欢上了归念这个名字。
也是因为它的平淡。
我知道这是很矛盾的。
但我的内心里的小情绪，从不会轻易改变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
我要让人族摆脱不断循环的命运，我要让何老师，看到一个真正广阔的世界。
而要做到这一点的第一步…
是结束异族这不断的骚扰。
计划中。
我需要震慑住神明，为人族争取时间。
这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耳熟呢？
当年。
在迷失山脉，我也是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而这一次，结局不会重演。
在多方布局之下。
我赢定了。
而做完这一些后，我就没有过多思考了。
因为更远的未来…我也看不见了。
也许是因为我已经死了，也许…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原本的打算，就是这个。
我当然是不想死的。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很多人还在等着我。
夜需要我，天暮需要我…
未来的人们。
孩子们。
“无回！！！”
我回头看去。
是他们，我那些已经逝去的战友，朋友。
“人族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我可是无回！”
“林归念！”一声大喊将林归念吓了一跳。
她从桌子上睁开眼睛，愣上了一会。
“你要睡到多久？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
“何…老师？”
“怎么还落泪了？乖乖…”
林归念擦了擦眼泪：“没事，就是梦到了以前的事。”
“以前…”何瑜无奈一笑：“走吧，开学典礼要开始了，来吃颗糖，别哭了。”
林归念将糖放进嘴里，从座位上起身，礼了礼身上的衣服：“嗯！”
走廊上，不断有人转过来来。
窃窃私语，又或是莫名脸红。
“何老师好！”
“还有…”
“林老师好！”
两人朝着学生点点头。
“林老师好！何老师好！”
“林老师今天真漂亮！”
“谢谢，有眼光。”林归念哈哈大笑。
随后余光一瞥。
“那边那个小子，你手上拿的什么？”
“啊！姐…”
“别套近乎。”林归念狠狠往他额头上一点，将他手上的魔法道具拿了过来。
“怎么，这是想在学校玩爆炸啊？”
“姐姐…这是我早上刚从外面小混混手上缴获过来的，这不是来上交了吗…”齐源安有些不高兴的又在林归念手上蹭了一下。
林归念：“……”
这小子都快高考的人了，还玩这一套。
“欠揍是吧。”
“哎哎哎，姐！我错了！你赶紧去典礼吧！那边几人都等着你呢！这次不要迟到了！”
当踏着台阶走上高台。
几张熟悉却已然成熟的面孔转过身来。
“林归念。”
“念姐！”
“林姐姐。”
“林老师。”
林归念朝他们点点头，走到了中间的魔法话筒之前。
随着学生们的落座。
林归念笑了笑，她的声音响彻天地，让人心振奋。
“欢迎诸位同学来到神泣4年的新学期！”
“我是你们的校长。”
“林归念。”
时间没有定格。
它依然还在前行。
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
一把红剑立于高空之中。
它像往常一样，窥视着那人的生活。
［将军，欢迎回来。］
［还有，这次假期会很长很长，所以，请尽情享受吧。］
［晚安。］
［好梦。］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