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转凉,京城下起了一场毛毛细雪,绒雪将房屋宅院内都扑盖上一层白色。
沈清笳从前居于郡望,并未见过多少雪,又因失了几年的记忆,难免对雪有好奇。
她带着人在院内堆起了雪人。
她和彩环各自堆一个,周楠去帮他们找装饰物。
“小姐,这是厨房拿的胡萝卜。”
“帮我插上!”
胡萝卜,刚好可以做雪人的鼻子。
只是她没想到,周楠一手一个胡萝卜,插在了雪人的头上,雪人立刻长了犄角。
沈清笳:“……”
周楠还睁着一双略微清澈的眼,看向她:“不是这样插的吗?”
彩环笑哈哈的走过来,在周楠身边拿了一根胡萝卜,给他示范的插在雪人的鼻子上,还得意哼哼一声:“周楠你真笨!”
周楠低语:“原来是这样。”
周楠想要去把雪人头上的胡萝卜拿下来,沈清笳拉住他的手臂制止,笑着道:“就这样吧,挺特别的。”
周楠似乎有些不满道:“我重新给小姐堆一个雪人。”
“好啊!小孩子贪玩些也没事。”
沈清笳也不拘着他,毕竟周楠难得露出玩心来,小孩子嘛,不该总是板着脸的。
正在地上铲雪的周楠抬头,郑重的对沈清笳道:“小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开了年我就十五了。”
沈清笳笑道:“开了年我就十八了呢!再怎么样你都比我小!”
周楠听后不再说话,低下头去,沉默的在地上铲雪。
……
是夜,雪越下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凉。
沈清笳吩咐彩环和周楠不用守着自己,各自回屋去好好歇息,毕竟府上这么多家丁侍卫轮流守着,也不大可能出事。
彩环伺候好沈清笳躺下后,便回了侧房的屋子里歇下了。
兴许是天太冷了,沈清笳只觉得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她掉入了一个荒唐的梦境里。
沈清笳犹如灵魂一般,在梦境中游荡,直到她看见了自己,应该说是从前的那个自己。
从前的自己确实是娇蛮任性、见异思迁、爱慕虚荣,偏还不够聪明,得罪了不少人。
她十岁时喜欢魏煜,想方设法的与魏煜定了亲事,但没过多久她就遇见了实在惊艳的顾定之,然后又想方设法与顾定之私下里偶遇而后到互生情愫。只是后来,她在知晓顾定之家中贫困仕途受阻后,就毅然决然的选择抛弃他,然后又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家室好外貌俊郎的楚佑。
这一切都是她的过去,有些沈清笳记得,有些却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她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梦该醒了,但这个梦还在继续,她不只是看见了过去,还看见了未来。
沈清笳疯狂追求楚佑,但楚佑却对她嫌恶至极,说她身份低微,绝对不会娶她。
于是沈清笳兵行险招,设计山贼绑架,将楚佑绑了起来,然后自己再演一出美救英雄的戏码,让楚佑爱上自己。
后来,楚佑因她救自己受伤,就真的上门,不过不是求娶,是纳妾。
梦里的沈清笳得知楚佑来纳自己,兴奋又高兴,全然不顾父母的反对,也要嫁去给楚佑做妾。
沈氏夫妇恨铁不成钢,却还是拗不过女儿寻死觅活威逼利诱,便只能由了她。
纳妾那日,沈氏夫妇宁愿得罪楚氏,也要将女儿的出嫁排场安排得盛大,虽是纳妾,但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沈清笳样样不缺的入了楚氏的门,艳羡了不少人。
沈清笳在梦里飘荡着,听着欢天喜地出嫁的锁啦声,有些迷糊了。
这明明完全不一样啊?她没有答应楚佑的纳妾,也没有嫁给楚佑。
梦却还未完,梦中的自己如愿嫁给了心上人楚佑,本以为他是真心娶自己,只是碍于两家身份悬殊,只能纳自己为妾。
可成婚当日,她并未等来楚佑,只一人独坐空房,以泪洗面。
嫁给楚佑的许多日子,多是如此一日一日独守空房的度过,她找楚佑哭过闹过,楚佑偶有对她展现那少的可怜的关心,可最多的,却只是不耐烦的厌恶。
身为灵魂的沈清笳不由大喊,叫梦里的自己别傻了,他不爱你,醒醒吧。
但梦里的沈清笳偏就傻啊!她醒不过来,偏信楚佑对自己的这一点点好,信他对自己有感情,可最终迎来的,却是他迎娶正妻,将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妾抛之脑后。
楚氏张灯结彩红灯笼高挂,迎娶世子妃的排场,可比从前自己入府的排场盛大许多。
从前是她沈家倒贴,而今是楚佑处处细心吩咐布置的,可见他对此次迎娶的重视。
正妻入门那日,沈清笳瞧见自己爱慕的那少年郎,面带欢喜的,牵着嫁衣加身的新娘时,心中不由生出酸涩与怨恨来。
沈清笳打听过了,楚佑娶的这位正妻,乃崔氏女,崔翎心。
转眼画面调转到了新房,新娘规矩独坐在新房内,不多时新郎楚佑踏着步子走了进来,面上是成亲后抑制不住的喜悦感。
他笑着掀开新娘的喜布,新娘美丽的容颜展露,叫人不由的惊艳。
她不是妩媚娇柔的长相,多是温婉恬静的古典气韵,美人抬眼那瞬,犹如空谷幽兰绽放,在夜色里绽放莹莹之光,更显倾城绝代。
原来,这就是崔翎心。
崔翎心……
崔翎心……
这个名字,在沈清笳的心中旋绕,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似被梦境排斥一般,被甩了出去。
沈清笳猛的醒来,胸口气喘吁吁,四周是一片的寂静幽黑,许久后,她才感觉到一点真实感。
原来是梦啊。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梦境的前半段是她所真实经历的,可梦境的后半段却与现实南辕北辙。
她自从山贼绑架后,就失去了记忆,没有答应楚佑来纳妾。
那若是自己没有失忆,一如既往的疯狂喜欢着楚佑,是不是就会如梦里的结局一般呢?
可就算是失忆,为何自己如今的心境与梦中从前的那个自己,也是大为不同,按理说失忆只会忘记记忆,性情不会变才对。
沈清笳在梦中时,总有种那不是自己的感觉,那从前的那些事,又确确实实是自己做出来的。
深究下去许多事又想不明白了,沈清笳也懒得再去多想,反正也是梦,反正过去了。
她只觉得有些口渴,可偏自己夜里叫彩环歇息了,不好大动干戈的喊彩环闹得夜里不安生,可被窝外又十分凉。在一阵天人交战后,沈清笳还是选择了下床去给自己倒水喝。
还未行至外间桌边,忽然听见窗户有吱吱的响动。
“谁在那里?”
沈清笳警惕性的开口,只是并未有人回答。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外间呼啸的寒风声,以及窗户的吱吱声,想必那动静是风吹开了窗户。
她照旧倒了水,凉水下肚,梦觉顿时清醒了,她才走去窗户边,想要把窗户关掉。
只是忽然间,有个人影微闪,沈清笳还在惊慌之时,那人便猛的上前来,随后她就被捂了嘴,手脚也被禁锢起来,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