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就是与以往不同。
夜色暗涌，空气说不出来的滞闷。
无色无味的空气仿佛被实质化，里面充斥着莫名难闻的气味。
道路上的人们在奔波了一段时间后，早就没有了开始时的力气与劲头。
就连恐惧与惊慌也无力表达出来。
步伐不停，周围全都是沉重压抑的喘气声和脚步声，就连相互间的催促也变得稀疏和懒散。
每个人都只敢向前看，都在努力追逐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车辆灯光。
唯恐一个失神就错失了前方的指引。
周围也有人打着手电筒，或举着简易的火把。
可亮光零碎而疏落，在这浓重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单薄与冷清。
时不时的，会有灯火莫名熄灭。
看到的人总会跟着心惊肉跳，就像是黑暗里藏着什么东西，在故意吹灭灯火吓唬他们。
只是他们宁可自己吓唬自己，也不敢随意转身向后打量。
没人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最后一批逃亡者。
也没人敢肯定，跟在后面的脚步声究竟是人类的，还是丧尸的。
偶尔有后面赶超上来的车辆，会让这些人适当的松口气。
然后，他们会本能地张开双臂试图拦停路过的车辆，看看能不能好运气搭个车。
当然了，几乎所有这么做的人都落了空。
有车的人要么满载而行，怎么警惕性高，他们宁可冷酷无情不做人，也绝不停车冒险去管别人的死活。
在这一批人中，就有黎远成和陈红芝母女。
自从被唐世森残酷抛弃后，他们不得已只能自寻出路。
好不容易跟着人流出了城，然后就这么一直徒步走到现在。
眼看着大大小小的车辆过去不少，可他们愣是一辆都没拦下来。
一直吃闲饭的三人，体力很快透支，就这么越走越慢，渐渐落了后。
陈红芝暗暗打量着黎远成，内心一阵嫌弃和鄙夷。
老东西要体力没体力，包袱都背不动不说，让他拦个车还总拉不下面子，简直就是累赘一个。
她真是后悔没能给她闺女提前找个下家，不然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唐世森翻脸不认人，说不要他们就不要他们。
走前更是一点好处都没给留下，哄骗了她女儿这么久，留辆车子给他们总不为过吧！
瞧瞧！
这都小气到什么份儿上了！
最可气的是，他们不还是被黎映给连累了才这么惨的么！
臭小子一开始就是个害人精，走了都没能放过他们，太可恶了！
越想越气愤，她终于咽不下这口气，打破沉默冲着黎远成抱怨起来。
“都是你那个儿子造的孽！看把我们给害成什么样了！
唐世森也不可理喻，冤有头债有主，谁惹的他找谁去啊！干嘛要拿我们出气！
早知道这样，你那会儿就不应该放你儿子离开，你把他扣下，直接交给唐世森不就得了！”
黎远成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这一路憋足了力气咬牙才坚持下来。
要不是唯恐被丧尸给追上，说不定刚一出城门那会儿，他就撂挑子不走了。
可是没办法，唐世森不管他们，别人又指望不上，那个混账儿子连个影都没有，他不拼尽力气就得等着喂丧尸。
不过，他已经这么辛苦了，这个女人不体谅一下，竟然还反过来怨他。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瞬间就爆发出来：“我说你唠叨个屁啊！
现在倒是都怪起我了，那当初你怎么不拦着？
别忘了，黎映之所以走的那么坚决，你可没少添油加醋的拱火！
再说了，他明明都走了，谁知道唐世森能找到他？
谁知道他竟然变心跟了别人？
啊！这些都是我能掌控的么！你别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你……你现在倒是有力气跟我抬杠了是吧！”
陈红芝被他怼的直磕巴，一着急委屈就气红了眼。
“我特么也不想！你别没事儿找事儿！”
黎远成唯恐被她给拖慢脚步，斥责一声就大步朝前走去。
他不想吵架，只有闭上嘴才能多保存一点体力。
可是陈红芝却不依不饶，她小跑着追上黎远成，不甘心地反驳道：“是、是我找事儿吗？难道不是你儿子闯的祸，黑锅让我们替他背吗？”
“呸！别说他是我儿子！”
黎远成啐了一口吐沫，骂骂咧咧道：
“小兔崽子，有了新靠山就忘了他老子，但凡他有一点点孝心，就该先把我接过去享福才对！”
缓了口气，他气呼呼地反问道：“就这样的，你怪我跟他断绝关系？”
让他承认自己做错了，绝无可能。
见两人走着走着就吵了起来，冯诗雨惊慌地四下看看，真怕他们吵大劲儿引来游荡的丧尸。
于是，她急忙凑过来劝说他们：“……好了黎叔叔，妈，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啊！别让丧尸听见了。”
不说丧尸，就是他们周围这些同路人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很不理解逃命关头有人竟然还有心思吵架。
“那就让你妈闭嘴！”
黎远成不客气地撂下这话，迈开步子就走。
女人啊，就是麻烦！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着生气能让人恢复点力气呢！
“黎远成你……”
冯诗雨跟她妈摇摇头：“妈，别说了！”
她有点害怕黎叔叔会扔下她们娘俩不管，这黑灯瞎火的，有个男人他也能壮胆啊！
“小雨……”
陈红芝要出口的话，很快就被女儿打断了：“哎，妈快看，又有车过来了！”
闻言，陈红芝回头看去，就见一辆大卡车远远开了过来。
她清楚，如果不抓紧机会，后面还有没有车就不一定了。
她又瞅瞅前面那个蛮不讲理的老头子，只自顾自走着，完全不管她们有没有跟上。
冷漠又自私，都这个时候了，还自以为了不起呢！
殊不知她早就厌烦了他。
要不是她跟女儿要靠着他的关系在唐世森手底下过活，她早就带着女儿远走高飞了。
如今因为黎映的关系，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嫌隙，这让陈红芝忽然觉得太不值得了。
一个一无所有的糟老头子，她可不想再讨好伺候下去了。
关键是，跟着他，她们娘俩还有没有明天都不好说。
既然指望不上，那就趁早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