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人带我办公室,我亲自处理。”厂长数落主任,“查查是谁打媳妇,都闹到厂里来了,能用用,不能用赶紧开了!”
主任早就想管了,围观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他根本挤不过去。
这会儿顾不得其他,主任招呼上两个保安挤进去。
他刚过去,张老太就一把拉住他:“领导你可要为我做证啊,我真没碰他。”
主任气笑了:“你这老太太好会睁眼说瞎话,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是没打人,她头上的血是哪儿来的?”
保卫科的张光亮他见过,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为人也爽快。以往他就觉得张光亮这人爱面子,虚伪,不像表面那么老实,现在看果真如此。
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可是全厂的荣誉,不能被他一个人给毁了。
“哎哟,疼死我了,哎哟!”傅老太倒地嚎哭:“领导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为我女儿做主啊!我女儿从嫁到他们家,因为没生个一儿半女,整日被他们磋磨,现在好不容易怀孕了,被他儿子硬是给打没了啊!”
“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两人被保安带到了厂长办公室。
张老太担心对儿子的前程有影响,唯恐厂长误会,拼命抹眼泪:“厂长,您可不要听她瞎说,光亮打人那是没影儿的事儿啊。”
傅老太:“你胡咧咧,我闺女这会儿还在医院呢,你儿子还在看守所,你就敢睁眼说瞎话。”
厂长被哭的心烦,对这个老太太印象不好,正在这时候,主任进来,说:“打电话核实过了,咱们厂的张光亮打架斗殴在看守所关着呢,十五天后方出来。”
张老太这下只觉得眼前一黑,心想完了完了。
傅老太得意极了,往凳子上一坐:“领导,你也看见了,那张光亮打人,我闺女现在生死不明,张光亮得赔我闺女看病的钱,还有孩子损失的钱。”她伸出指头比了个一,“我要一千块。”
厂长皱眉:“一千块?!”
张老太气急败坏:“你说什么呐,狮子大开口,凭什么赔你一千块!”
傅老太损失两颗金珠子,又丢了傅老三这棵摇钱树,打着主意要从张光亮这儿给搂回来。
这么大个厂,要一千块怎么了。
而且她漫天要价,他们可以坐地还钱啊。别说一千了,能给个一百二百的也行,比没有强。
“我大外孙子被你儿子打死了,我闺女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就算活下来了,以后说不定不能生了呢,要你一千块还是便宜你了!”
张老太:“你怎么不去抢?我呸,你闺女金子做的?要一千块?”
“我不管,今天我必须拿到钱,我还得给我女儿治病去。”她瞧着厂长,“张光亮是你们单位的,你们不解决,我今儿就不走了,老婆子我住你们这儿。”
说着,她直接把鞋子一脱,到沙发上躺下了。
主任着急:“注意点影响,这是厂长办公室,哪是你说住就能住的。”
“别碰我,你们联合这老婆子欺负我老太婆是不是,你们要是挨着我,我一头撞死在这儿,我要让人都知道,你们钢厂欺负农民。”
这老太太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瞧着她头上的血,主任还真不敢碰她。
厂长眉头紧皱,这事儿不解决,市领导就不来检查,影响更大。
不能因为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影响钢厂的先进单位评选,就是跟全厂的职工为难。
主任把电话打到市里医院,确实查到有傅玲这个人。
厂长道:“闺女看病要紧,去给老人家拿五百块。”
见真能讹出钱来,到底是大厂,厂长出手真阔绰,出手就给一千,傅老太有点兴奋,一骨碌翻起来,拼命抹眼泪:“太少了吧,我闺女都快没命了,就值这么点钱?”
厂长为难:“老人家,咱们厂里也有难处,厂区只能给这么多,这钱你拿着,去给闺女瞧病,再买点营养品补补。”
主任帮腔:“咱们厂长心软,看你确实日子难过,破例给的,不要可就没了。”
“要要!”
傅老太接过信封装着的五百块,厚厚一沓子,她放到夹袄的口袋里,想了想不放心又塞进背心里面的口袋。
这下钱有了,她得赶紧去找儿媳妇丁翠芬,让儿媳妇她爸去找人活动活动,把老幺放出来。
说不定还能富余点,剩下的钱就等老幺出来了,做个小买卖,他们也留在县城当城里人,不回去了。
傅老太越想越美,一下子就昂眉吐气了,脑门上还带着伤,像一只获胜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出去了。
张老太气的两眼发黑,恨不能撕烂傅老太那张得意的脸。
要不是她儿子能干,厂长能愿意为他赔钱吗?
傅老太哭一场平白就得了五百块,越想越不平衡。傅玲肚子里掉的,也是她的大孙子,按理说,这钱也应该补给她啊。
可厂长处理完傅老太,已经领着人着急走了。
张老太浑浑噩噩地被保安领到大门口,张铁军还在门前等她,迎上来:“妈,没事儿吧。我刚才可瞧见那傅老太乐呵呵地走了,你们说什么了?”
没等张老太回话,主任对他道:“送老太太回去吧,顺便通知张光亮,他以后都不用来了。”
“啥?”张老太如遭雷劈,“这,这干的好好的,咋不让来了。”
主任心里想着,影响这么恶劣,要还让他在这儿,他怎么跟全厂职工交代。
没理张老太的哭喊,他把人交给张铁军,就急慌慌回去了,到财务处交代了一声:“对了,刚才那五百块记得从张光亮的工资和补助里扣啊。”厂里可不能倒贴这个钱。
杨娟一听张光亮工作没了,唯恐张老太以后得养老巴望他们,当时就掉了脸子,半路自己回家去了。
张老太心如死灰,被张铁军送到家。
她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孙子没了,儿子好好的工作也没了。
才一天,怎么天就塌了。
张老太回去就病倒了,躺了一天,隔天一早人都老了十岁,眼瞧着没了精神气儿。
孙子没了,他虽然伤心,但只要儿子的工作还在,傅玲生不出来,不行就离了再娶个媳妇。可现在儿子饭碗丢了,别说好人家的姑娘,就是那些二婚的,也不好找。
张老太越想越气,都怪傅玲这个扫把星,还有傅老三那一家子。
得把傅玲接回来,能怀上一回,就能怀上第二回。
还有亮子单位的工作,让傅玲养好了自己去跟亮子领导说,就说亮子没打过她,对她好着呢。
到时候领导一看是个误会,亮子不就能回去工作了?
对,就这么办!
张老太来了点精神,准备去找傅玲,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床头摆着尿壶,是她之前装瘫痪刁难傅玲的时候放的,这会儿一时没看着,一脚踩到尿壶上,拌了个趔趄,一下子从床沿上摔爬到地上。
咔嚓一声。
张老太后腰一阵剧烈的疼,剧疼过后,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感觉不到下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