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玲之前买过这种泥鳅,张老太让炖汤给张光亮喝,说是能补身子,就是味道差,闻着就一股土腥味儿。
但好歹算是肉,她和平安都轮不上尝一尝。
平安在一旁瞧着,悄悄咽了口口水。
吕小军清理出来的泥鳅有一大盆,姜月把切好的姜丝撒进去,倒上胡椒,盐,倒进去一点点高粱酒去腥。
腌好的泥鳅放进开水里焯水几秒钟断生,迅速捞出后摊在簸箕上控水。
小果儿已经能下地走路了,知道她腿脚不方便,乖巧地站在她的腿边:“妈妈,虫虫,吓人。”
她拿小手捂住眼睛,指缝里露出眼睛,悄悄地看:“果果怕怕。”
“可是虫虫好吃呀。”
小果儿胖了一些,小手已经隐隐能看出关节处的坑窝,软乎乎的,她轻轻含着指头:“要吃。”
真萌。
姜月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宝贝乖,去找姑姑玩,妈妈做好吃的虫虫给果果吃。”
小果儿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出去了,姜月才架上铁锅烧热,猪板油切成方丁。
铁锅烧得通红,油脂一倒进去,滋啦一声,雪白的大块油脂开始融化,香喷喷的猪油味儿扑鼻。在勺子的搅拌下猪油逐渐分离,只剩下炸的焦香的猪油渣。
滚烫的猪油渣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咬开酥脆的表皮,油脂的香味儿在嘴巴里蔓开,不肥不腻刚刚好,嚼化了,顺着喉头就淌了下去,香的恨不能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傅小山和傅江河背着书包回来,一进院就闻到焦香味儿,口水就开始分泌。
姜月把猪油渣盛出来了一些,准备一会儿拌在猪肉馅里包饺子,剩下一小盘,让傅玲端出去给孩子们分分。
吕小军也分到了两块,猪油渣一入口,他搁着窗户就朝姜月比大拇指。
油渣里的油脂几乎炸干净了,一点不腻,比她妈炸的好吃多了,她妈炸的可没有这么脆。
姜月趁着烧油的功夫,打了四个鸡蛋,只取蛋清倒进泥鳅里揉证每条泥鳅都裹上鸡蛋液,之后撒上淀粉揉匀。
如果能用红薯淀粉和玉米淀粉配比出来的炸粉会更焦脆,但现在条件有限,这样也可以。
一条条裹满蛋液和淀粉的泥鳅下锅,炸开一圈小油花,咕噜噜地在里面打转,没一会儿就被炸的两面焦黄。
姜月把炸了七成熟的泥鳅捞出来,继续开大火让热油升温,之后把泥鳅倒进去复炸到金黄焦脆,捞出来控油。
入口酥脆,里面紧实弹牙,带着咸香味儿和泥鳅特有的鲜味。不放调料也很好吃。
姜月盛出来一盘撒上孜然和辣椒粉,留着下酒,剩下的没放佐料,当配菜吃。
吕小军捏了一条,入口就瞪大了眼睛:“嫂子,这也太香了。”
猪油的喷香,表皮酥脆,还有鸡蛋的味道,内里的肉紧实劲道,刺都被炸化了,一并嚼碎吞下肚。比饭店里的炸小黄鱼好吃多了。
饭店里的小黄鱼炸的发苦,可姜月的这盘泥鳅一点苦味儿都没。
红婶子早早见自己儿子回来就扎进邻居家,没一会儿邻居家就开始蔓延出油脂的香味儿,她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吕小军回来,一边骂着馋嘴逆子,一边从厨房的后门找过去。
“小姜做什么好吃的,这也太香了!”
“婶子你快尝尝!”
姜月捏了一条给她,红婶咬了一口:“小黄鱼?不像啊,这也太好吃了。怎么瞅着有点像泥鳅,可怎么没有土腥气。”
她之前买过泥鳅,想着给家里男人补补身子,结果都不爱吃,后来她也不买了。
没想到姜月做出来这么好吃。
姜月舍得放油,而且复炸了两遍,炸的焦黄酥脆,咬一口满嘴喷香。
四个孩子围坐在小桌边,他们分了一小盘尝味儿,傅江河顾不得烫,捏起一条就丢进嘴里。
“呜!好吃,好脆,好香!”他嚼的恨不能把舌头吞掉,他嘴里叼着剩下的半条,给平安和小果儿一人捏了一条,还催他哥,“哥你快尝尝,也太好吃了。”
傅小山咬了一口,面上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狭长的眼睛瞪大了一些。
傅江河迅速解决一条,开始第二条。
傅小山吃的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
他们也抓过这种泥鳅,在村里的小河沟里,他和弟弟抓了一小桶,用石头垒个灶台,中间点火,把泥鳅扔进火里烤。
烤熟的香味把小胖子招了过来,弟弟被打破了脸,他肚子上挨了两脚,才把肉抢下来。
却被奶奶撞见,说他们欺负人,不由分说把泥鳅都拿走给小胖子。
他们扒开灶台的黑灰,找到一两条遗漏的。扒开外面一层黑灰,已经不剩下什么肉了。
外面烤糊了,里面还夹生。
以往找到点吃食,他们都会紧着妹妹,但他们不敢把生肉给妹妹吃。
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肉。
就像吃烧化的柴火。
此后好长时间,他都以为肉就是柴火味儿。
自从那女人变了之后,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和弟弟再也不用挨饿,不用打架就能吃饱。他也终于知道,肉是什么味道,鱼是什么味道,泥鳅原来这么香。
傍晚霞光万里,空气里都蔓延着幸福的味道。
与此同时,县城的一栋筒子楼前,傅老太裹着个纸壳子,坐在楼梯上昏昏欲睡。
她来瞧虎子,结果丁翠芬家锁着门,楼梯上的穿堂风吹得她直打哆嗦。
“怎么还不回来。”傅老太揉了揉咕噜噜叫的肚皮,恼火,“这家人真没礼数,老婆子我来了这么些天,连他们家一口热饭都没吃上,一口热水都没喝上。”
想到怀里捂的热乎乎的三百五十块,还有小儿子即将被放出来的场景,她心里顿时舒快了,觉得风也不冷,丁家人怠慢点,也不是不能忍。
“哎,老婆子,让让路。”
几个小青年正抽着烟从她身边跑过去。
傅老太狠狠啐了一口,下一刻,眼前一黑,当头被一个麻袋套住了。
“哎哟!哪个鳖孙玩意儿!”她刚要破口大骂,就被人七手八脚按到楼梯上,后腰磕地生疼,两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