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夫人一直站在窗边看着抬着冯莹的软轿出了院门,悠悠地开口,
“你怎么看?”
曾氏捋了一下思路,小心地措词回话,“母亲,儿媳觉得莹姐儿说的有道理。”见陆太夫人微微皱眉,连忙接着说,
“不敢隐瞒母亲,最开始母亲说要把莹姐儿许配给谏哥儿时,我是不愿意的。且不说莹姐初来京都,且习惯作派都不是我理想的儿媳人选,单单说谏哥那跟谁都爱犯别扭较劲的性子,想着这半年多来,每每他与莹儿碰上,那嫌弃厌恶的模样我就为他们的以后担心。
“您也看到了,谏哥虽说是咱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但无论是在外头还是在家里,也是谦让有理,只是平时傲气了些。可您看她对莹姐,自打看出莹姐对他的不同后,就没有一句好话。
“每次来请安,只要莹姐在,他总是不多说一句话,且站得远远的。路上遇见,他一准扭头就走。
“尤其上回在菲姐家里发生那件事后,他更是对莹姐厌恶更深。就象莹姐刚才说的,这样的谏哥,您让他娶了莹姐,他们以后不会越来越好,只会更糟。
“我自己的儿子,我最了解,万一他真的连碰都不碰莹姐一下,那莹姐可就真的守一辈子活寡了,这冯家的香火可就断了呀。”
曾氏最后一句话让陆太夫人猛然回头看着她,曾氏不敢逃避,迎着陆太夫人的目光继续道,
“母亲,我可以向您保证,如果谏哥一定要娶莹姐,我可以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
“如莹姐另觅良人,我就是她娘家的亲娘,不叫她受半分委屈,叫她永远有娘家可回。一切都听母亲做主。”
曾氏说完,谦卑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知道了,你也先回去吧,晚上叫喻之过来一趟。”
喻之是陆均衡的字。
当晚,陆均衡下了值便到了松延堂,晚饭也是在这里用的,两母子谈了许久,房妈妈在外间听到陆太夫人的哭声和陆大爷的轻声安慰。
话说回冯莹回到芳清阁时,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在楼梯上张望。穿得颇为体面,皮肤黝黑,盘着低髻,横插着一枝银钗,耳朵上挂上两个金耳圈,右手上一只柳条粗的绞丝银镯。
看到冯莹进了院,还没下轿就忙不迭地上前,眼中有泪地上下打量冯莹。冯莹不用春棠说也知道此人应该是汤妈妈,自己的奶妈妈。
汤妈妈也不用其他人,伸出手扶着冯莹下了轿,回头又对着跟轿送人的石榴道谢。待太夫人院里人都走了,冯莹也进了东间,由着岁兰给她换身上的衣服。
汤妈妈跟在后面上下打量冯莹,一幅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引得冯莹噗嗤一乐,
“怎地,妈妈不认得我了?”
“好姑娘,你果真是大好了,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冯莹换了身衣服,舒服了很多,这天太热,一动就一身汗。
汤妈妈接过岁兰端来的茶水递了过来,冯莹接过来时才发现汤妈妈的额头正中红红的血印十分显眼,刚才在外面有刘海遮挡看不真切。
冯莹鼻子一酸,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春棠看冯莹的样子,连忙接过汤妈妈刚才的话道,“看来汤妈妈的心诚的很呢,老天爷定是看到你下这么大力气为姑娘求福,心想,罢了,这个老婆子的心也太诚了,快让她回去吧,在这磕的我头疼,保她平安了。”不太开玩笑的春棠一席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了。汤妈妈更是伸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天爷勿怪,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