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坐。”
“谢额娘。”
雍亲王起身在德妃下首坐好。
“儿子近日事多,未曾来看额娘,实在不孝,不知额娘身子可好?”
“额娘一切都好。
倒是你,事再多也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
“多些额娘,儿子知道。”
雍亲王抬眼看了眼德妃,心里有些纳闷儿:
额娘与他不算亲近,几乎不会特意说想见他;而他平日里也在每个月特定的时间里过来请安几次。
不知道德妃这次叫他过来有什么事。
雍亲王自顾自的想着,德妃看雍亲王简单的问候过后老神在在的样子也有些心梗,到底不如老十四和她亲近。
一时间殿中充满静谧。
德妃在宫中浮沉多年,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
“说到这里,你阿玛带着弘昐他们过来的时候也说到了你,说交待给你的政事处理的不错,额娘听了脸上也有光。”
“儿子不过是尽一个皇子该尽的义务罢了,担不起皇阿玛和额娘的夸奖。”
“你事情繁多,你府里的人更该尽心尽力才是。”
“劳额娘记挂,府中人都伺候得好。”
德妃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话锋一转:
“额娘虽在宫里,可你府上的事未必一点都不知道。
我怎么听说你府上的那个年侧福晋仗着有孕生出来不少事,闹的众人怨声载道。”
雍亲王不愿意让人掺和他府上的事,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额娘。
许多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他觉得不过是女人家的事,再加上他对有些人确实存有偏颇之心,不愿意费时间罢了。
雍亲王正色道:“额娘从何处听来的话,世兰不过是为人要强些,且府里还有福晋和李侧福晋呢,不算大事,额娘不必忧虑。”
谁知德妃听了反而起了怒火。
“老四,你还知道你还有个福晋吗?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吗?
年氏不仅苛待下位,对上宜修更是无半点敬意,屡屡出言犯上;
李侧福晋资历深,还有四个孩子,女儿更是皇上亲封的和硕公主;
即便如此,也是对福晋做足了礼数。
何以不见她像年氏一样?”
“额娘,世兰不过是年纪轻,又是初次有孕,难免骄矜些,这都是她太在意儿子的缘故。
儿子知道额娘的好意,待儿子回府后,定好好命人教导她规矩,额娘息怒。”
德妃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德行,说冷清也冷清,说深情也深情,端看他自己的心意。
德妃语重心长,“老四,她待你再真心,也抵不过她哥哥以功挟主,年羹尧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应该知道。
额娘怕年羹尧越发得寸进尺,将来你怕是辖制不住他。”
雍亲王一时摸不准德妃的意图,怎么说到年羹尧了,只能尽力周旋道:
“额娘,世兰是世兰,年羹尧是年羹尧,怎可相提并论?”
“是吗?那为何年羹尧屡屡为年氏出头?这不是他们兄妹两个暗通曲款吗?”
雍亲王无言,对于这件事他确实对世兰也有心结。
德妃看雍亲王的神情继续加码,“老四,弘昐他们很得皇上疼爱,对你也多加赞赏;
你的众多兄弟之中,圈禁的圈禁,削爵的削爵,连老八这个所谓的八贤王都被皇上直言【父子之情绝矣!】。
你的机会那么大,将来若年氏真的有了孩子,你想年羹尧会是助你还是助有年氏血脉的孩子。”
雍亲王被德妃的话惊到了。
他没想到德妃这么大胆,竟敢妄言储位之事。
也没有想到德妃竟这么看好他吗?
雍亲王心中当然有野望,只是还是惶恐道:“额娘慎言,后宫不得干政,何况议储。”
“只咱们娘儿俩说说,额娘都是为了你好。
额娘掏心掏肺的说:
老四,一切要未雨绸缪,趁着现在孩子还没长成,你的感情还不深,当断则断;
否则到后面,你越发不舍得不说,怕只怕想动手都来不及了。”
雍亲王恍惚的看着德妃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明明在说担心他的话,可他总感觉冷冰冰的。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额娘,您要儿子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吗?那是儿子的亲骨肉啊!”
德妃一脸痛心,“那也是本宫的亲孙子;
可是老四,这说不好就是个威胁,自古皇权更迭有多凶险,你能允许自己错一步吗?”
雍亲王握紧拳头,牙关都紧咬着,低垂着头,整个人显得压抑痛苦。
德妃也知不能一次性逼的太紧,缓和了语气:
“额娘也不忍心,可也不能为了一个未谋面的孙子威胁到自己的亲儿子;
老四,至少在你能彻底掌控年羹尧之前,不要给他留筹码。
回去吧,好好想想!”
雍亲王回府后,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吩咐谁也不能打扰。
雍亲王很挣扎,德妃说的那些话,戳中了他的心窝,兴奋于自己的胜算最大,又忧患于自己很难辖制年羹尧;
另一方面,他对年世兰是喜欢的,她的火热直接填补了那颗空虚的心;
她怀的是他的亲骨肉,自己真的能亲手杀害自己的孩子吗?
直至到深夜了,未传膳,未歇灯就寝。
本来就因为雍亲王回府的低气压担心的福晋更担心了。
听说王爷是从德妃娘娘的宫里回来的,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让王爷这般情形。
年世兰自然更担心,尤其雍亲王回来连晚膳都没用,本来平日里事就多,饿坏了可怎么好。
于是吩咐颂芝准备些易克化的东西,她亲自给雍亲王送去。
颂芝原本想说王爷已经吩咐了,任何人不能打扰,不过看年世兰心意已决的样子,识趣的住了嘴。
苏培盛在书房外面守着,看到年世兰过来了,立马迎过去。
“年福晋,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过来了?”
“王爷这时候都没用膳,我实在担心,过来送点吃的。”
苏培盛很为难,她看得出来雍亲王这时候压抑的情绪,是往常没有的。
年世兰见状急忙说道:“苏公公,王爷若是饿坏了身子了如何是好?”
“年福晋,您回去吧,王爷有令,奴才实在不敢通报。
不如您将食盒给奴才,王爷若想吃了也方便不是。
您还怀着孕呢,这么晚了,回去吧。”
年世兰看苏培盛油盐不进,有些郁闷,也不好再纠缠。
“那好,就麻烦苏公公了。”
“应该的。”
将食盒给苏培盛之后,年世兰还是回去了。
雍亲王心绪难平,晃眼看到案桌上的折子。
这是年羹尧送来的,意思很简单,感恩他待年世兰的用心。
哼,感恩?倒是真的对王府的事情了如指掌啊?
苏培盛站了许久,听到雍亲王在叫他,急忙推门进去。
“王爷,有何吩咐?”
雍亲王抬起头,看到他手里的食盒。
“谁送来的?”
“回王爷,是年福晋。”
雍亲王神色不明。
“其他人呢?”
“年福晋之前,福晋也派人来问过。”
“李侧福晋呢?”
苏培盛哽住,“王爷,李侧福晋未曾派人来。”
雍亲王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抬脚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