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湉短暂地一愣，随后迅速后撤，左手丝毫不敢放松，试图在封于澜反抗之前将【欲渊】带离。
只要排除了这个极不稳定因素，方若星就肯定能处理只剩下一件非凡之物、恢复了意识的封于澜！
但对方的力气和反应远胜过她，一察觉到李湉有异动，立即也加大了手上力度，竟是要直接将她的左臂折断。
“刹！”
无形的空气之刃猛斩在了封于澜的手腕，带着激扬飞溅的血珠，宛若热刀切豆腐，很干脆地去掉了半只手臂。
李湉抓住时机，急速后退，避到了安全位置。
直到此刻，她的左手才逐渐恢复了知觉，还好方若星救援及时，并没有留下严重的伤势。不过在短时间内大概也指望不上这只手了。
“嗤！”
封于澜忽的立起身子，将被方若星压制住的蜘蛛躯体硬生生挣断，不顾不断流出的腥臭血液，将方若星击退几步。
她明明已经恢复了意识，力气却一点没有减弱。
“学长小心！那个非凡之物！”
李湉突然出声提醒道，她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着的左手，掌心空空如也，不见了【欲渊】的踪影。
方若星调整千变者的姿态，咧开内部已然爬满紫色触须的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就说怎么有点奇怪，差点还真被你得手了。”
说完，她背后多生出的几根附肢一阵摇晃，却没有变化。方若星皱了皱眉，只好自己亲自将它们撕下，态度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些长在自己身上的“武器”。
紫黑色的外壳仿佛呼吸一样张合着，如同在表达不满与怨恨，但最后也只能渐渐平静下去。
【滴！千变者活化度——77.98%……遭受严重创伤，重新计算……56.13%】
这算是个粗暴的办法，千变者如今与她的关系更像是“寄生”，只要情况允许，都会以自身的利益为最高优先级。
所以只要强行撕掉一部分千变者，它就会因为忙着修复自己的伤势而暂时停止对这具身体的入侵吞噬，活化度也能相应降低。
不过事后会有些“小麻烦”……如果不是仗着人偶身体无限修复的特性，方若星也不敢这么玩，毕竟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只要等到千变者伤口修复完成，就能多出几分钟不会因活化而失控的时间段！”
就用这多出来的几分钟干掉封于澜！
“来！”
她喝道，用着因千变者占据喉咙而变得怪异的嗓音。
封于澜转过头，她刚才还如蜘蛛一般的口器已然变回人类的嘴巴，里面悬吊出一根丝线，捆着惨绿色的十字架。
浑身上下除了方若星留下的几处贯穿伤，和方才的姿态判若两人。
“常先生没有说错，你们果然会来，我已等候多时了。”
封于澜一把将【欲渊】握在手中，她带着伤疤的脸在荧光的照耀下更显狠厉。
奇怪的是，让李湉痛不欲生的邪物却在此时温顺如绵羊，一点“反抗”都没有。
“很疑惑吗？”封于澜手指轻轻在十字架上摩挲，神情显出一种诡异的祥和，“常先生是我佛下遣至凡间带来救赎的神灵，只要有悔过赎罪的诚心，神器自然不会伤害到我们。”
“那可不是什么神器，你最好还是离它远点。”
听到这番魔怔发言，方若星自然是知道不妙，按照之前他看小说的经验，魔怔人狂信徒做对手的唯一结局就是痛快点把他们杀掉，劝降多半是没用的。
“……我原以为她是被常相思那家伙强行变成了那副鬼模样，没想到居然还是出于自愿……”
“阿弥陀佛！常相思也不是什么神灵——但凡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你手里拿着的是十字架，那可是妥妥的洋玩意！”
封于澜脸上的笑容未变：“不不不，佛，上帝，还是主，都只是一个名号而已，一个方便你们凡人理解的名号，常先生最终到达的只会是那个境界，他是那里的引路人，引导我们渡过苦难。”
方若星扯扯嘴角：“那你又是为了什么，给他当牛马？很享受吗？”
“上苍是宽容的，常先生也一样，神的位置不会局限于一人，”封于澜高高举起【欲渊】，脸上的神情满是憧憬与虔诚，“这就是入场券，这就是钥匙，这就是真正的路。”
【滴！】
系统提示音没头没脑的响了一声，方若星感觉自己脑中仿佛有电流通过，愣了一霎，才回过神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每件非凡之物当然不是为了与人类结合而产生的，它们有自己的意志。凡人总以为是在用自己的力量改造非凡之物，却没想到自己的灵魂也在被非凡之物重塑。”
封于澜认真地回答道，向着她们展示自己手上蜘蛛状的纹身和【欲渊】：“所以同一个人才不能同时深入使用两件截然不同的非凡之物——已经变成三角形的灵魂，又怎么能再穿过圆形的空洞呢？
“但只要经受住了这种上天的考验，就会迎来真正的成神之路。你在以什么为基石呢？【千变者】？还是那具无魂的身体？你准备好取悦它们的仪式了么？”
“基石……仪式……”
方若星喃喃自语道，封于澜的话信息量很大，引动了她不少的联想。
常相思的【欲渊】……
夏梦瑶的【死魂灵】……
如今发生在岛城的大规模事件……
【万寿者】隐匿行踪的原因……
神……
天工人偶这具身体逐渐提高的适应程度，系统起初将其解释为“数值”的提高，却也逐渐抛弃这种说法……
无论心下有多少惊涛骇浪，隔着一层外壳，方若星也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她反手凝聚出一柄精钢长矛：
“一派胡言！”
长矛破空而至，划破封于澜的左脸，狠狠钉在在她身后的墙上。
疯女人满不在意地擦去血迹：“常先生对你非常欣赏，他很期待你未来会走上怎样的道路，请尽情展示吧！”
说完，八条修长的蜘蛛腿从她身体中生长出来，刺破了血肉，覆盖上一层阴翳的血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滴！！滴！！警告！警告！请尽快撤离！】
来不及思考更多，方若星正欲正面迎战，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便迅速被另一种更加令人不适的甜腻气息取代。
如果说腐臭只是会引起人类的反感，那这种甜腻，则更能使人本能般地想要逃离！
就像是沙漠中觅食的小鼠，突然听到专属于响尾蛇的讯号。
几乎只在闻到味道的一刹那，数以万计个念头同时在方若星的脑中炸开，念头驳杂，仿佛是同时从世界上几十亿人口的脑子中随机挖出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塞入了同一个人的大脑。
方若星顷刻倒下，她的七窍中缓缓流下属于人偶的血液，太阳穴的皮肉像是要鼓破，就连双眼都带上了一层猩红。
事发突然，数不清的念头占据了所有空间，方若星的思维中甚至没有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余力。
李湉刚举起短刀，余光只见黑暗中一道带着死亡气息的寒光略过，她的小腹瞬间被划开一道不可谓不深的伤口。
仓促应对下，鲜血如注。
如果不及时救治，这绝对是致命伤！
“【欲渊】——渊底之水，哪怕只是其中随便取出的一滴，哪怕已经气化，只让你吸收一点，凡人的思维也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冲击。如何，见识到人类欲念的庞然了么？”
“李……李湉……”
方若星红着眼，她确实中了招，但所谓的“欲念”却没有出现，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