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
秦芳容唤了一声。
床上的二位老人颤巍巍睁开眼睛,看到秦芳容先是露出了笑容,随后看到跟在后面的江黛,微微一怔。
“芳容,这位是……”
江黛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将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叔叔阿姨好,我是芳容的朋友,我叫江黛,听说您们住院,跟她过来看望一下二位。”
她目光落在两位老人腿上,眉头微皱。
“哦哦哦,快,快请坐!”
秦父很高兴地招呼江黛坐下。
江黛在床尾那把破木椅子上落座。
坐下时木椅发出巨大的咯吱声,似乎要当场断裂似的。
“是舍友。”
秦芳容冷冰冰地纠正。
对于江黛自称是她朋友显然心有不满。
秦母慈爱一笑,“你这孩子,就是嘴硬,从小到大没见你带人回来过,这还是头一回吧?来,小黛,吃个橘子。”
她说着,从果篮里拿过一个橘子递给江黛。
后者接过,甜甜一笑,“谢谢阿姨~”
“……我给你们请的护工呢?怎么不在?”
秦芳容转了话题。
“这不是要出院了么,我和你妈昨天把他打发走了。”
秦父摆摆手,“你打工养我们不容易,能省一天就省一天。”
闻言,秦芳容没说什么,拿过一旁铁皮柜里的饭盒,“我去洗洗,一会儿回家。”
说罢她出门去了。
病房中便只剩秦父秦母和江黛三人,大约是因为有了陌生人,老两口神色有些局促。
江黛目光扫过二人被下的腿,率先打破了沉默:“叔叔阿姨,冒昧问一句,您二位这是出了什么事?”
“嗨,”秦父苦笑,指了指打满绷带的双腿,“也怪我们倒霉,被一辆酒驾的车给撞了,就这样了。”
“酒驾?”
江黛微微皱眉,“对方没有赔偿吗?”
“赔什么呀,”秦父叹气,“那人家里比我们俩这捡垃圾的还穷,一个亲人都没有,拿什么赔啊。”
“早知道就不去捡那堆瓶子了,害得丫头上着学还得辛苦赚钱养咱这俩累赘,今后也站不起来了,拖累姑娘一辈子……咱俩还不如被当场撞死,一了百了呜呜呜!”
秦母神色黯然,痛心地落下泪来。
“老婆子,别瞎说,叫芳容听到又要难受了。”
斥责一句,秦父冲江黛无奈笑笑,“不好意思啊小姑娘,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叔叔。”
江黛摇头。
“芳容这丫头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古怪了点,从小到大没交过一个朋友,不太会说话,还请你多多包容……”
秦父说着,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顿时止住话头。
拎着湿淋淋的饭盒进门,秦芳容目光审视,“你们在聊什么?”
“叔叔说你其实把我当成好朋友,但就是嘴硬不承认。”
江黛笑眯眯。
“……自作多情。”
秦芳容翻了个白眼。
这话,却让其他三人都不禁笑出声。
“叔叔阿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简单聊过几句后,江黛站起身来告辞。
“好好好,”秦母擦擦眼角的泪,催促闺女,“芳容,快去送送小江。”
秦芳容不情不愿地起身。
二人出了病房,在走廊上一前一后,朝着医院外走去。
“莫名其妙,突然要来,突然又走。”
秦芳容环胸,语气颇为冷淡,“反正不能算请假,不能扣工资。”
“……秦芳容。”
少女脚步一转,回身驻步。
对上她漆黑的双眸,秦芳容皱眉,“干嘛?”
“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吧。”
江黛说罢,女孩身体骤然紧绷,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确认离病房很远,身体才缓缓放松。
“你怎么知道?”
秦芳容问完,自己就冷笑一声,“长得确实不像。”
从兜里摸出根烟,本想点,想到这里是什么场合,她又将烟塞回了口袋。
“对,我是弃婴。”
“他们捡废品为生,二十年前,他们从垃圾堆里捡回了我,把我养大,供我上了大学,所以我爱钱如命,钻进钱眼,现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
秦芳容语气很平静,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江黛沉默。
按秦芳容所说,这样的背景、生活环境,两个老人养大秦芳容不容易,她也很争气,能考进京大,背后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
弃婴。
这两个字,让上一世亦是身为被组织捡回的孤儿的江黛心有触动。
“寒假我回江城,不用你跟。”
她沉默了一会儿,转开话题,“记得找童总经理批假——走了。”
说罢,江黛双手塞进羽绒服口袋。
走过一个拐角后,少女身影消失不见。
秦芳容独自在走廊上站了许久,才回到病房。
病房中,秦父秦母艰难地坐起身。
那一场酒驾惨案,让他们生死边缘走了一遭,险些丧命,最后只是腿部受伤,已经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一家人正收整着回家的行李,突然有人敲响了病房门。
本以为是护士,一开门秦芳容却见到门外站着的是几个穿着得体西装的大汉,顿时神色警惕,“你们是谁?”
“秦小姐,打扰了。”
来人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低声道:“宋总派我们来帮您父母办理转院手续。”
秦芳容一愣。
宋总?
她只认识一个宋总……宋迎春?
大汉们已径直地推着两台轮椅进了狭小病房,把她挤出房去。
反应过来是江黛叫来的人,秦芳容快步走到一旁拨出电话。
“喂。”
对面人很快就接了,语气慵懒。
“……你在搞什么,怎么来了一堆人要给我爸妈转什么院……”
“方生和扶光有为员工家属提供免费体检的福利,员工守则你都不仔细看?”
那头女孩呛她一句,才打着哈欠悠悠道:“叔叔阿姨那医院治疗水平太差,换个医院仔细看看,说不定腿还有得救。”
“滴、滴、滴——”
她还没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身后,宋迎春手下已经麻利地把行李都打包好,将秦父秦母抬上轮椅,推出病房。
“芳容啊,这是什么情况?是你请来的?”
秦父秦母一头雾水,怯怯问她。
这群人虽说态度挺好,但穿着一致的气势怪吓人的嘞。
“……没事,走吧。”
陪着家人离开医院,大汉们贴心将秦父秦母搬上车,秦芳容沉默着坐到后排。
车子缓缓发动,朝着京城最有名的医院方向驶去。
窗外车影化作流光匆匆。
捏紧手机,后排的女孩低声抱怨,“这人,怎么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