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是吗,我是赵弋。”
男人的声音沉稳贵胄,又含着旭阳般的明朗!
话是对着段凌烟说的,目光,却是落在朝夕的身上!
赵弋,赵弋!十二诸侯国之中还有哪个赵弋能堂而皇之的入了淮阴侯府的大门!
四周俱静,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赵国二公子会到,后日便是试剑大会,赵国二公子这个时候赶来当真是为了那把即将面世的名剑吗?!
各式各样的目光落在朝夕的身上,在场之人皆是各国权贵,四年之前赵弋带着朝夕而后宠冠天下的事情谁都知道,落魄的公主被从小就众星捧月的赵国公子带走,又施以万千宠爱,在天下人都以为朝夕将稳坐公子夫人之位的时候,朝夕却又因为在赵王宫中杀了人而被贬斥至凉山冷宫,后来,一囚禁便是三年。
三年之后,艳名远播的蜀国美人又被另一个男人以城池相换。
这一次朝夕成了未来的燕国世子夫人。
一场英雄美人的风花雪月,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和一个流离半生的绝世美人。
而今这三人聚在了一起,实在是一场好戏!
秋水苑的所有人都走了出来,有的站在门口有的站在回廊有的站在路边,谁都没想着回去,每个人都定定的看着朝夕、商玦和赵弋三人!
所有人中,大抵只有段凌烟还记得此番要办的正事是什么。
赵弋生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是一双落满了星子的眼,光看那眸子便给人和煦明朗之感,他风尘仆仆,一身锦衣华服皆已蒙尘,饶是如此他身上的凛然意气仍然叫人心折,出生在王室,从小便是天之骄子,赵国二皇子的风姿今日才可见一斑,段凌烟那双满是风情的眸上下打量他两眼,眼底闪过一闪而逝的惊讶。
“赵国二公子?!怎会如此之巧?”
段凌烟一语落地,赵弋终于转回了目光,唇角微抿,眼底似乎写了两分悲悯,“本是早就该到的,路上有事耽误了一阵,不曾想今日入城便遇到了贵国七公子之事。”
段凌烟目光向赵弋之后望去,夜色之中陆陆续续有下人和侍卫跟了进来,远远的便转了方向去了别处,段凌烟浅吸口气,“二公子驾临蜀国实在是淮阴侯府和蜀国之幸,今日之事更多谢公子出手相助,王上今次未至淮阴,不过本夫人一定禀明王上。”
赵弋眉头微蹙,“这些都是后话,四公子的事还请夫人节哀,如今人已经入了府,想必夫人还有诸多疑问要处理,夫人去忙吧。”
段凌烟面露感激,“既然如此,那本夫人先走一步。”
赵弋点了点头,段凌烟回头扫了一眼不知什么地方,转身便带着那侍卫离开。
段凌烟一走,赵弋的目光更为直接的落在了朝夕身上,他正想说话,人群之中忽然走出面色激动的洛舜华,洛舜华袖袍轻甩拱手一礼,笑道,“二公子!四年不见了,没想到公子会今日至府中,怎不派人说一声洛某好去迎接啊!”
洛舜华笑着走至赵弋身前,上下打量了赵弋一瞬满是感慨的道,“四年之前公子来府中之时年纪尚轻已是了不得,如今过了四年,公子这气度更是非凡,公子一路上舟车劳顿,眼下先安排个落脚之处让公子休憩可好?四年未见,洛某真是要和公子一醉方休才可。”
洛舜华太过热情,简直将赵弋当做了老友,可赵弋面上的表情却十分沉定,他平静的听完洛舜华的话,而后便摇了摇头,“四年未见,侯爷也神采不减当年,听闻府中也有新丧,安排个落脚之处便罢,醉饮却是不必了,新丧时候还在路上,侯爷节哀顺变吧。”
洛舜华面上笑意一淡,先是叹了口气,“说起来府中近来也是颇多波折,期间难处不足为人道也,恐怕要招待公子不周了,别的不论,公子今日刚到府中,一杯热茶总是要喝的,二公子,这边请,晚上本有宴饮,却不想出了四公子的事……”
洛舜华抬手一请,自然是要招待新客,可赵弋却是不走,他目光落在距离他较近地朝夕和商玦身上,唇角微弯道,“没想到一来就遇见如此多人物,侯爷不给我引见一番吗?”
赵弋说的是“如此多人物”,看的却只是商玦和朝夕,在场之人都看出了他的意图,洛舜华自然不可能装作看不出,额上汗意微出,洛舜华心底万分苦闷,可又一想这三人的纠葛和淮阴侯府并无关系便又是一笑,从善如流的走近了商玦两步,“这位是……”
商玦仍然揽着朝夕的腰,因为用了力气,朝夕此刻简直半倚在他怀中,洛舜华的话未说完,商玦忽的弯唇意兴阑珊的开了口,“燕赵之战刚刚结束,听闻赵王宫御案上悬赏孤性命的价码已开到了百万金,二公子……竟不认得孤?”
此一语落定,周围人的眼光更为兴味,赵弋的出现埋下了导火索,适才他那要求引见的话便好似一星明火,而商玦的态度,却是分明的将战意挑在了明处,位高权重的男人在意的无非是三样,女人,权势,领土,商玦的话仿佛是在提醒所有人,他们之间的对峙不只是他怀中之人,还有那两个月之前刚刚结束的燕赵之战!
那一战持续半年,最终以赵国输掉五座城池的结果落幕!
朝夕的命运也是因为这一战而改变!
强大的男人总喜欢征服的快感,战争是他们乐于使用的一种途径,可但凡有战争,必定就有胜败,谁都想做胜利的那一方,于是失败者就会蒙上耻辱被世人唾弃!
眼下,赵弋便是那个失败者!
这一场暗流涌动的战意还未开启赵弋便已落了下风,商玦,以及他怀中的人,都在提醒着他是败者这个事实,若非是他失败,朝夕又怎会离开赵国成为燕国世子的新宠?!
燕赵之战天下皆知,彼时两国交战正酣,赵国的确花重金悬赏敌方首领的项上人头,既有悬赏,必有画像,赵弋做为那个在赵国大后方和商玦对峙厮杀了半年的人,又怎会没看过商玦的画像,他必定是认得商玦的,他不过是需要个引见的机会来和商玦搭话,可他大概没想到被燕国百姓奉为在世神佛的商玦会如此不留情面。
赵弋的眉头紧皱了一瞬,周围人的目光更兴味了两分……
眼底幽光一闪,赵弋的拳头猛地攥紧了两分,他的目光扫过商玦紧搂着朝夕腰身的手,唇角忽然微弯,“原来当真是燕世子,看起来世子要聘妻的传言是真?”
商玦直接简单,赵弋也不藏着掖着,他目光一转看向朝夕,又重之又重的看向朝夕的眼睛,末了眉头一皱,眼底的微光更为幽暗了些!
商玦闻言转头看了朝夕一眼,笑道,“孤和夕夕婚仪初定,届时会请二公子来喝喜酒。”
朝夕由着商玦搂着,面上没有分毫表情,赵弋听着这话又看了赵弋一瞬,正要在说话,一旁君冽忽然闪了出来,君冽朗声一笑道,“早就听过赵国二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反响,赵国今年战乱频出,二公子竟有时间来试剑大会实在是叫君某惊喜啊!”
君冽语声朗朗,细长的狐狸眼眯起给人慵懒兴味之感,他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了赵弋和商玦的中间,堪堪挡住了赵弋的视线!
赵弋不得不看向他,随即眉头微皱,“阁下是……”
君冽又是一笑,“在下离国公子冽!”
赵弋眼底闪出两分了然来,亦是有礼的点点头,“久仰。”
这本是赵弋的客气之语,谁知道君冽听着笑意却一盛,“咦?二公子听过我的名头?既然听过,二公子不妨说说外头人都是如何说我的?”
赵弋唇角一抿,一时有些疑惑,各国王室的公子公主都有许多,若非是天纵英才或者干下过什么大事总不会给人深刻的印象,赵弋对君冽的名字印象就十分模糊,可他审视君冽一瞬,却并不相信君冽这样的人会如此不识趣,那么他如此做又是为了什么?
赵弋越过君冽朝他身后的二人看了一眼,眼底现出两分深思。
“外头传言颇多,公子不听也罢。”
赵弋语声趋冷,连那守礼之意都少了两分,君冽却好像听不出来似得,他又是一笑,竟然上前两步走的更近了些,又道,“说的也有道理!外面的传言甚多,不听也罢,如今二公子就在君某眼前,君某只觉得和二公子一见如故,不如今日便由君某陪着侯爷待客,也好让二公子知道知道君某的真性情!”
君冽自顾自说着,又看向洛舜华,“君某实在想和二公子交个朋友,侯爷您看?”
这等境况洛舜华怎能说不愿意,便只好点了点头,“二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今次能在淮阴侯府结缘自然极好!来,这边正厅请……”
君冽一笑,忽的上前一把勾住了赵弋的肩膀,整个人自来熟的将他一带,“二公子,请吧!”
赵弋被带的身体转了方向,眼角余光一扫,却见商玦正在为朝夕拢肩上披风,他脚步一滞,一时便要挣脱君冽的手臂,谁想到君冽却力道蛮横的又将他一揽,而后他耳边便响起了君冽似笑非笑的话!
“这里这么多人,你想让她身败名裂吗?!”
只见赵弋身影一僵,而后便被君冽笑语晏晏的带着往正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