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全回想着什么,而后开口:“我老婆子和我那老娘不对付,老娘是封建社会的小脚老太太,还传承着老一套,对我老婆子确实是没少为难。”
白素闻声又问:“想必旁边着两位是儿子和儿媳?”
张树全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
“那您老伴儿和儿媳的婆媳关系如何?”
话落,张树全下意识的看向一侧的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又是那儿媳自己开了口:“不好,她估计也是受了我那奶奶婆影响,也是处处挑我的刺儿,我们婆媳关系很不好。”
旁边的男人听了却反驳道:“我妈都没了,你还埋怨她,你有没有良心,咱俩赚钱,那俩孩子不是她给拉扯大的么?为此还跟我大哥大嫂结下怨,你可积点儿口德吧!”
那女人一听,一时脸臊,竟反过来将气撒向白素,“你这先生怎么回事儿?该看事就看事儿,你这分明是上门儿挑事儿,从中鼓捣我们一家子干仗啊你。”
白素通过刚刚张树全的的表述和全程的神色变化,再听了这儿媳妇的话,心中立马有了断定。
自打来的路上听了桃夭的讲述,白素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就是这张家老太太不愿入祖坟。
虽然这样猜想着,但面对他家这些家属,她还是让他们眼见为实的好。
心下有了盘算,白素幽声开口:“张大叔,我觉得您老伴儿应该是不想入祖坟的。”
“你觉得?就凭你的两句话就断定我婆婆不愿意入祖坟,你怎么这么能呢?再说,她不入祖坟能埋哪儿去?”
听着这儿媳吱哇乱叫,桃夭还真是火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姑姑。“你怎么挺大个人,却不听人话呢?你是先生还是我们是?啊?”
白素见桃夭语气不善,她们是来了事的,可不是来惹事的,于是看了一眼张树全的儿子儿媳。“若是不信,让你妈上来亲自和你们说?”
那儿子儿媳闻声立马噤了声,见她两人谁都没再聒噪开口,张树全却上前一步问道:“能让我老伴儿上来是么?”
“我试试!”白素淡声点头。
“行,我想当面问问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有劳小先生了。”张树全礼数周全的拱手给白素施了一礼。
“张大叔,言重了,若是你想见老伴儿一面,那需要等到晚一点儿。这会儿,您能不能带我去坟上看看?”
“行,我带你去。”张树全应着就往外走。
屋里的女人忙捅咕着一旁的男人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着去看看?”
男人有些嗫嚅着转而埋怨了句:“你怎么不去?”
女人一副看不上男人的模样恨恨的说着:“那是你妈,你怕什么?”
“谁....谁谁怕了。”
张树全推出一辆三轮车说道:“路不算近,你俩上来,我带你俩去。”
桃夭爽快的笑着,“行。”
“姑姑,走,上来。”
两人没有驾照,也没车,事出突然,是打车来的,要不是白素年龄不够,她早就想拿上驾照配上车了。
平时单养个司机不上算,这么一合计,回去还得压榨压榨自己的好哥哥白竹才行。
张树全拉着白素两人出去没多一会儿,他的儿子就一脚蹬着了摩托车跟了上去。
白素看的出来,这张大叔对于去世的老伴儿是有愧疚了,趁着他家人不在,她试问道:“张大叔,若是您老伴儿真的不想葬入祖坟,你该怎么办?”
此话问出良久后,张树全才回答道:“我有个哥哥和弟弟,嫂子是个强势的,弟媳妇儿也不是个善茬子。老娘又有些偏心,唯独对我们家最苛刻。
明明是我们老二家得到的好处最少,最后却是我们给养的老。是我没出息,又窝囊,我总想着老娘生养我一场,光是生养恩我也得报。
我有两儿一女,老大有出息,自己在城里落了脚。姑娘也嫁的远,唯独这小儿子不是个省心的。”
张树全越说情绪越激动,说到动情处时,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竟然瓮声瓮气的哭了起来。
“我这小儿子自己不上进不说,还生了俩大儿子。这么一来,苦的都是我老婆子。我上对的起父母,下对的起子女。
呜呜.....可我唯独对不起我这老伴儿啊!她恨我理解,真的理解。”
等骑着三轮的张树全呜咽了一会儿后,他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后,继续说道:“她要是真不愿意埋入祖坟,我就将她从祖坟迁出来。我单找个清净的地方,以后我和他葬在一块儿。”
白素是个几乎不流眼泪的人,可听着张树全的话,她却眼热了起来。
生活就是如此,有的时候像糖,有的时候也像难入口的苦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张大叔,你若是相信我的话,一会儿就给您老伴儿另寻一处墓地吧!我趁机给你看好,若是真如我所猜,尽快把人挪出来安顿好。”
那张树全又是沉默几秒,然后坚定的说了一个字。“行。”
张树全的儿子就在后面十来米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
可能是自身习惯和职业病的缘故,白素见过张树全后,有在心里盘算过他的面相。不是长寿之相,妻早亡,晚年劳苦的命相。
今生的苦命何来?为何有人富贵,有人乞讨,有人多灾多难呢?皆是累生累世造业的结果。白素能救难,但却救不了苦。
人虽不分三六九等,那也要看当事人站在什么角度来看。自感世事不公者,自然觉得人有高低贵贱之分,一切全部源于意念。
世人不是人人都活的通透,人生的醒悟也是靠机缘的,什么机缘?悟透人生的机缘。
机缘也是要看个人悟性的,没有悟性即使机缘到了也是白瞎。说白了,就是人得听劝,有的看透也许就是别人短短的一句话。
若是不听劝,即使长篇大论也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听着张树全一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忆,似是给憋闷了多年的自己一个宣泄的出口。
大约骑了不到半个小时,张树全将三轮车停在一片地头,指着那座还插着白幡的新坟说:“我老伴儿就埋在了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