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你的话,我再不顾忌别人如何议论纷纷,但我却不能不在乎我的爸爸妈妈怎样唉声叹气,他们每一声长吁短叹都令我心里沉甸甸的。
我对不起我的爸爸妈妈,因为我不能让他们高兴,我真的不能再将你拒之门外!
我知道你常常饿着给我补课,咱们面对面坐着,我听得见你肚子在咕咕的叫。
若是以往妈妈早就找些吃的让你充饥了,可如今妈妈对你冷处理。
于是我常常偷偷准备一些吃的给你,若是一般的干粮,你饿了就吃了,若稍有些稀罕,比如苹果、蛋糕之类的东西,你再怎么饿,也坚决不吃,临走时非得塞在我弟弟妹妹的手里不可。
为此,我常常满怀愧疚,你见了我的样子却总是哈哈大笑。
你是那么的爱笑,你的笑声显示了你的开朗、乐观和自信。
你的笑声总是在我灰心失意时感染我,让我重新获得斗争的勇气。
你告诉我,咱们在一起不再是单纯一起的学习,而已发展演变成一种斗争,对鄙俗世人的斗争,向他们的挑战!
你告诉我,咱们不但守,而且还要攻呢。咱们不但在家里一起学习,而且还要一起出去玩呢!
那个早春的星期天,你坚持让我请了一天假,你说因为二三十块钱失去一天开心的笑,太可惜,太不值得。我觉得有道理,便和弟弟妹妹们一起上了你借来的那辆三轮车。
“坐稳了吗,你们?”你跳上驾驶座位问。
“坐稳了。”孩子异口同声的回答。
“oK,那咱们出发了!”
“oK!”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叫着。
三轮车被你稳稳地开了起来,你没有直接把车开出镇南口,而是故意穿街过巷的在镇子中兜了一圈。
你在向全镇人示威!
我们的三轮车终于在人们惊异的目光中驶上了通往县城的阳关大道。
平坦的道路两旁柳枝吐绿,青草发芽,微风掠过,送来阵阵野花的芬芳。
“咱们唱首歌,好不好?”你大声问。
“好!”孩子们齐声附和,又七嘴八舌地问道,“唱什么呀?唱什么歌呀?”
“唱小哪吒吧!”你回头看看我笑说,而后放开喉咙唱起来:
是他,就是他,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孩子们也跟你唱起来:
是他,就是他,
少年英雄小哪吒!
上天他比天要高,
下海他比海更大!
智斗妖魔,勇降鬼怪,
少年英雄就是小哪吒!
……
“哥,你看,车!”
当我们的三轮车驶过一座小桥时,明阳大声告诉你。
大家停止了歌唱,齐向前望,一辆大货车正驶上小桥。
“是鲍招财的车。”你告诉我时,一大一小两辆车,已顶头碰都停在了桥上。
鲍招财从车窗里探出柿子饼的脸,挥着手大声冲我们嚷着:“退回去,退回去!”
我们谁也没吱声,你一动不动地端坐着。
“退回去呀,我过去!”鲍招财打开车门探出身子喊。
见我们还是没人理他,他便气气呼呼地下车来到我们面前,伸出那肥手指头点指着你问:“说你呢,你他妈的没听见呀?”
“咦,怎么这么骚啊?”你没理他,掩着鼻子回头问:“苇苇,是不是你撒尿了?”
“我没撒尿,是他说话的味儿!”苇苇指着鲍招财说。
咱们都大笑起来。
鲍招财恼羞成怒,冲你挥着拳头头:“姓柳的,你痛快给我滚开,否则老子揍扁你!”
你挥手打开他的拳头,厉声道:“该滚的是你,是我们先上桥的!”
“你们先上桥咋的?我偏要先过,你就得给我滚回去!”鲍招财说着又冲你挥起拳头。
我怕他打你,大声冲他喊道:“鲍招财,你也太不讲理了,你举着拳头干啥,你还敢打人呀?”
“不许打人!不许打人!”孩子们叫着都站了起来。
“我没要打人,我哪能打人呢?”鲍招财见状忙收回手,又眯起眼睛对我笑说,“子芯呀,没看见你呢,你们这是干啥去?”
“我们干什么去你不必操心了,请你给我们让路!”你挡住他看我的视线说。
“行、行,看在子芯的面子上让你们先过。”他瞪了你一眼,回去把车倒开下桥。
你加足马力,三轮车极速地开过小桥,越过大货车旁边。
“胜利了!”苇苇第一个冲着鲍招财挥着拳头喊,孩子们都欢呼起来。
我转头望前方,我讨厌鲍招财看我的眼神。
“猫带虎帽子!”你不屑地瞥他一眼说。
“狐假虎威!”我补充。
你笑了。
咱们的三轮车很快驶进了县城,你找地方停好车,然后领着我们在人车拥挤、热热闹闹的大街上穿梭着。
孩子们望着这个新奇的世界,不断发出惊叹。
其实县城和咱们居住的小镇也没有太大区别,无非是扩充了一下:路宽了些,楼高了些,人车多了些,商店、饭店大了些,商品全了些……
一路看下来,我并没有被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裙、那些酸酸甜甜的食品所吸引,只有一家商店里的那本带锁的漂亮的大日记本,让我爱不释手。
“啊,还有锁呢!”我惊奇的拿着看。
“买一个吧,小姑娘。”售货员阿姨说。
我瞟了一眼价格,天啊,六十九块九!这也太贵了吧,我烫了手似的急忙放下。
“你喜欢吗?”你问我。
我摇头说:“不喜欢。”
咱们去了县里的动物园,虽然园里只有几只瘦猴子、几只灰鸽子、一只笨狗熊、还有一只孔雀,孩子们依然开心的欢蹦乱跳,子荷手里的都粘到了脸上。
下午回去之前,咱们开车来到你的学校门前,我从车上下来,摸着紧闭的校门,望着远处耸立的教学楼,心中泛起一阵淡淡的忧伤。
“明晖哥,这学校好吗?将来我也要到考到这儿来。”子莲下决心说。
“别乱说话!”善解人意的子葳怕引起我的不快,训斥妹妹。
“子莲说的对,这是个好学校,将来你们几个必须全考到这儿来。”你大声说,而后问我:“对不对,子芯?”
我从你的目光中重又获得了力量,我笑着对孩子们说:“对,明晖哥说得对,你们几个必须全考进来,子葳你要带个头啊!”
回到镇上时已接近傍晚,大多数人家的烟囱里都飘起了缕缕炊烟。
游荡了一天的鸡鸭,咕咕嘎嘎的叫着各自回家,鸟儿也叽叽喳喳地呼儿唤女的归巢。
夕阳的余晖,把小镇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红光中。
“明晖,你们可回来啦,快把车还我!”咱们没等下车,车主小顺子老远跑过来说。
“急什么?这不安全回来了吗?”你跳下车,又往下抱着小的孩子笑着说。
“你安全了,我可危险了!”二十出头的张顺脸皱得像个核桃似的说。
“怎么了你?”你奇怪地问。
我也满腹狐疑。
“唉,你不知道,我把车借给你,别人说我什么,他们说我猪肘……”
“助纣为虐,对吗?”
“对、对,猪肘为什么玩意儿。哎,你咋知道呢?”他挠着头不解地问。
“记住,以后别说我坏话,我可是顺风耳,外加千里眼!”你哈哈笑着说。
孩子们往家跑去了,我走在他们后面,你把车钥匙交给张顺后追上我,和我并肩往家走去。
几个妇人坐在自家门前洗菜、淘米,不时地斜眼瞄我们。
“你怕吗?”你突然轻声问我。
“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我故作坚强地说。
“坚持就是胜利!”到了你家门前,你握拳加油说,又道,“今晚给你放假,好好休息吧!”
我回到家时家里静得吓人,妈妈沉默地坐在炕上给爸爸做冬天穿的棉裤。
弟弟妹妹们一个个屏声敛气的坐着看书,显然他们刚挨了一顿训斥。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厨房,看到一副冷锅冷灶的凄惨样,便转回身问:“妈,咱今晚做啥饭?”
妈妈沉着脸不语,我只好自作主张,刚碰响了锅碗,猛听妈妈喊:“不许做饭,都饿着!”
我的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