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慌了神,翻出手机给梁少若和唐绘分别拨去电话,都没有回应。
顾不得那么多了,江夏夺门而出,叫了辆夜间出租赶回了家。
远远望去,一层漆黑一片但二层的灯还亮着,她顾不得什么礼节了,扑到门前就是一阵猛敲。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正当她心急如焚准备报警时,门被悄悄地推开了。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开门的竟然是李春霞的小儿子。
“姐姐,你不是跟我妈妈在廉租房那边住吗?怎么这么晚了回来…”
小家伙睡眼惺忪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姐姐有急事!”江夏推门打开灯,发现家里和平时一样,甚至更整齐了些,只是李春霞的大儿子靠着客厅的椅子睡着了,他听见动静,也从椅子上惊醒。见到江夏后匆忙站起身。
“梁少若呢?另一个姐姐呢?”
“叔叔在房间睡觉呢……”孩童稚嫩的声音令江夏没办法再苛责什么,她转而问李春霞的大儿子。
“不是让你住在书房里吗?怎么在客厅睡着了?书房还亮着灯?”
“管家叔叔说另一个姐姐要用书房工作,让我去你们房间…我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就最后一宿了,我在客厅凑合凑合就行。”
江夏的确能听到从书房传来的隐约音乐声,两个孩子的回答质朴到无懈可击。她只好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怪蜀黍,他是不是和你们讲了复仇之类的事?”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看彼此,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还是哥哥先张口了。
“我们今天哪里也没去,除了陪管家叔叔去超市买了点物资,其实我们兄弟俩白住在你们家真的很感谢,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还是弟弟给了建议,让我给你们做一顿饭报答一下,一开始叔叔说有专门的厨师,说什么也不让;后来我磨了半天,才同意让我和弟弟给厨子打下手,我也帮忙做了一道什锦蔬菜汤。”
原来,李春霞的大儿子在得知另一个姐姐半夜要工作以后,怕她晚上会饿,就专门找后厨留出来一份饭菜和汤,在餐桌上保温着。他也恰好能在这里守着。
“俺哥就是想邀功!”李春霞的小儿子拽着江夏的衣襟,咯咯笑着。
看着他们和谐相处,天真无邪的样子,根本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听信了冉奕的谗言,像之前的李春霞阿姨一样和他们同归于尽,那为何他要那么说…
难不成是想调虎离山?江夏忽然想明白了,冉奕是被她发现以后,临时编造了一套说辞,引起江夏的担忧以后把她支开,之后在继续哄骗李春霞阿姨,如此一来他很有可能已经布了局,等明天再去廉租房验收的时候,很可能又是同归于尽的局面。
江夏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又马上联系李春霞阿姨。
没想到李春霞很快接了电话,江夏心急如焚地问道。
“阿姨现在人在哪里?复仇的事咱们可以以后慢慢想,千万不要冲动,不要有同归于尽的念头啊!”
“嗯?丫头你说啥嘞?阿姨好端端的,说什么同归于尽哇。”
“啊?那...那个人呢?”
“嗷~你说那小伙子啊,嗐,你走了之后他就没再坚持,他给俺带了点补给品就走了,诶丫头俺看你和那小伙子挺熟呀...”
随后李春霞阿姨和江夏轻松地唠起了家常,江夏很奇怪,既然冉奕都说了那样的话,为什么不下手呢?难道和之前一样,真凶另有其人吗?
她忽然想起来冉奕的那段自我介绍,他中学时期很喜欢恶作剧,并引以为豪,如果把这次折腾她的事情归因为恶作剧的话,确实像他的行事作风。
无论如何,江夏听着李春霞阿姨毫不知情的语气,这些事就没必要讲给她听了。
“对了阿姨,您的两个孩子真的特别懂事。”江夏趁机把两个孩子的事迹在李春霞面前夸了又夸。
没想到李阿姨又是一顿感谢,她说没想到这俩娃长进这么快,之前可从来没做过饭。
总之,一通折腾后,江夏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她终于休息下来。
不过事情还远没结束,为了以防万一,江夏还是跟警方讲明了来龙去脉,对方很负责任,附近两公里的警局保证二十四小时内会保持戒备状态。
总算安排好了,江夏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晚上貌似只吃了一个包子...”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
嗐,反正唐绘那家伙不知道工作到几点呢,我先替他尝尝~
江夏尝了尝俩孩子做的什锦蔬菜汤,没想到味道非常好,她刚想夸夸他,却发现他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晚上这么冷,可别着凉了。”江夏从卧室给他拿出一床被子,披在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她总觉得自己搬被子的时候身体轻飘飘的。
汤剩的不多了,江夏想着唐绘工作到这么晚,也该放松放松,就盛了一碗送上楼。
今天晚上家里安静地出奇,不仅没有管家如雷的鼾声,唐绘工作时也没弄出多大动静。
“唐绘!唐绘!休息一下吧。尝尝孩子们做的什锦蔬菜汤。”
江夏敲了几下门就乏了,她觉得胳膊有些无力,不过她还是费力把胳膊抬了起来。
唐绘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把房门反锁,江夏推开了门,却发现唐绘瘫倒在工作桌上,她的脚下是一滩呕吐物。
“唐绘?”江夏下意识地伸出手,但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乏力感渐渐汇聚成腹部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她重重地摔倒在地,无法控制地吐了出来,这时江夏才发现,她吐出来的和唐绘的一样,都是那两个孩子做的什锦蔬菜汤。
江夏不知道,冉奕今天的确和那两个孩子见过面,但那两个孩子同样也不知道,他尾随着他们,在出超市的时候偷偷调包了他们做蔬菜汤的调料包。
江夏更不会知道,冉奕那黑色的塑料袋里装的的确是补给品,而装着头颅的塑料袋,被另一个人捧在楼下。
“如果在欺诈时谎话连篇,对方只要稍作思考,就会戳穿谎言,只有亦真亦假地讲出来,用模棱两可的现实模糊对方的价值判断,才能真正骗到他们。”
然而江夏坚定地认为是那两个孩子要毒死他们,她回到审讯室后,立即要求王旭调取和冉奕有关的一切资料,但他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抱歉,唯独这一点我做不到。冉奕这个名字已经被多次举报,这是一个沿用了十几年的假名字,有关那个人的一切信息资料都是假的,即使能调取,也是徒劳。”
不过王旭告诉江夏,那两个孩子还活着,就像上一次他讲述的那样,一个在送外卖,一个正准备考大学。
“一切都没改变啊...”听到两个孩子没事后,江夏反倒轻松了许多。
不过...她默默地低下了头,她琢磨不透冉奕的想法,他想得到什么?仅仅是帮助李春霞阿姨伸张正义吗?那为什么还要做出那么极端的事。
第三次回溯,再一次面对冉奕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问清冉奕到底是什么目的?
她将过去两个轮回发生的事都讲了出来,李春霞会忽然想复仇,带着一颗腐烂的头颅与大家同归于尽,她的两个孩子会往菜里投毒。
“这些都是你的所作所为吧。”江夏义正言辞地质问道。
“恭喜你,都预判到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冉奕微微一笑。
“既然都能猜到我想做的这些事,难道就猜不出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为...为什么?”江夏愣住了,反正也能重来,她当然想就干脆把自己能轮回的事告诉冉奕,但很明显,他什么也没听见。
他忽然走上前,趁江夏没反应过来,勾住了她的下巴。
“如果我说,为了你呢?”
“为了我?怎么可能...每一件事都会置我于死地,这怎么可能是为了我。”
“对呀,就是说呢,就是为了你,才会用可能置你于死地的方式提醒你。”
他又一次如风般离开了,江夏虽然还是想不明白,但她清楚自己完全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必须找个帮手,必须找个帮手,等等...
江夏忽然想到,既然无法传达给冉奕,那是否能像之前那样,传达给那个人。
“你说你能轮回,开玩笑的吧。”程羽探着身子仔细听完江夏的每一句话,却还是不太敢相信。
“我们才认识多久,我最后会和你结婚,然后你还死了?最后我在医院自杀,哪有这么荒唐的事,那样的我活得也太狼狈了吧。”
江夏心想,原来连程羽也瞧不起那样的自己吗?
“其他的事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总之,这段时空我已经回溯过足足两次了,现在也只能警告你。”
毕竟,对于这个年纪的程羽来讲,江夏给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证明她和未来的程羽相识,好在程羽很有耐心,听完了她对过去两个轮回的讲述。
“看来这个叫冉奕的人非同小可。”他陪着江夏一起分析。
“他给出的个人资料全是伪造的,连警方都无法锁定他的真实身份,不过他说他是我的高中同学,虽然我有点记不起了,不过也许可以以此为出发点,找到些蛛丝马迹。”
这时,就要请出电脑高手地中海了,只见他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鼓捣,不一会儿就把一份资料交给了程羽。
“这是省师范附中3班所有人的个人资料,应该就是唐绘的班级没错了,但很奇怪,里面没有一个叫冉奕的人。”
地中海又导出这些人中学时期的入学照和毕业照,让江夏一个个比对分析,但还是没找出和冉奕相似的人。
“是不是他骗你啊,毕竟都过去四五年了,你又去外国深造了那么久,难免生疏。我才毕业几年,高中同学的名字都叫不齐了...”
“真的吗?”可江夏闭上眼,那段中学时代的回忆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虽然很短,但画面很清楚,冉奕就坐在她的后桌。
离开工作室回家的路上,江夏不断地在心中问自己,难道真的是记忆出现问题了吗?
她没有注意马路的台阶,一不小心磕在上面,跌了个踉跄。
口中的日记本掉出来了,不偏不倚翻到了新的一页。
4月1日
...他又给我安排新的任务了,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助纣为虐,但他扬言会找一个替代品,让她代替我的存在,笑话,这都宣扬无神论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存在这种荒唐的事。
4月3日
他真的找来了一个女孩,但除了身高体型以外,跟我长得完全不像啊,还说什么替代我,这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差别好吧,他还说要编造我海归设计师的身份,笑死了,我对设计一窍不通,说谎还能再假一点吗?
4月5日
不对劲,管家老梁已经出现问题了,他已经认不得我,改叫那个女孩大小姐,家中的仆人也都无视了我的存在,徐寅不肯见我,我好害怕,没人的时候,我总感觉他们都在盯着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我不敢睡觉,真的好困...可如果我睡着了,到底还能不能醒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夏打开了手机,算了算日历。
她穿越回来的那天,正好是4月6日,唐绘日记的第二天。
等等...她看着商店玻璃墙中反射的自己,细细回想此前发生的不对劲的事,那个唐绘曾和程羽一起出现过,他却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
但如果我真的是唐绘,那第一次和李春霞阿姨同归于尽以后,真正的唐绘就该消失了啊,为什么后面的事还是会发生...
她看着玻璃墙中的自己,心中愈发地恐惧。
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