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迟疑,程墨林直接忽略了变声器,江夏没想到她的计谋被轻而易举地识破了,更没想到程墨林完全不担心儿子会有危险。
江夏不信邪,又重申了一遍。
“程墨林先生,你儿子现在在我们手上,一百万不过是看看你的诚意,如果您一点配合的意愿都没有,弟兄们能干出啥事我也不能保证。”
程墨林依旧不以为意,把老保安叫到面前吩咐了两句,老保安连连点头允诺。
“嗐,那俩哥们儿能有多穷凶极恶?你帮我转告他们,只要不伤害程羽,之前在这边的工资都给他们补齐。”
哈?江夏回头瞪了一眼那哥俩,哥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好家伙,江夏没想到自己煞费苦心挑的人选从一开始就是俩二五仔。
她关掉麦克风,质问道。
“你俩,在墨林集团当过保安?”
“对…月初的事。”
“那我之前问的时候你们说不认识他!”
“真没见过…墨林集团一直是程先生亲手管理,虽然他没少提过自己儿子,总说想让他参与企业管理,但我们这些臭打工的哪里见过他儿子。”
唉,江夏直接无语住了,先放着自己的情况不谈,倘若被程墨林知道他们根本不敢下手,那威胁他谈条件的计划更不可能。
在这之前,江夏一直想着尽量避免出现,类似李春霞阿姨那种同归于尽的事件。即使明知道陈洁仪的牺牲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江夏也都一直将她视为无可奈何的解决方案。
但眼下,她必须要让程墨林忌惮畏惧他们的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陈洁仪来当替死鬼,只要指挥陈洁仪砍程羽一刀,再把他们伤害程羽的录像发给程墨林,他不可能再如此淡定。
江夏固然明白这样不道德,但此时的她也别无他法了,给程墨林放了几句狠话后,她挂断了电话,转而又拨通了陈洁仪的电话。
陈洁仪几乎是瞬间就接了电话,迫不及待地讲道。
“江夏姐你终于肯主动给我打电话了,你最近真的好忙,是在忙什么哇?不仅不怎么回我消息…连家都不怎么回了,我每天的心情就像你的床一样空荡荡的,姐姐…你是不是对我不耐烦了呀…”
“没…没有。”陈洁仪一股脑的倾诉把江夏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没有就好!”电话那端的陈洁仪语气一下变得特别开心。
“呐呐呐江夏姐,我听老梁说廉租房今天都开工了诶,你有没有把他们家油烟机管道的问题告诉工人呀,这可不是小事,不然等以后…”
“姐姐已经和他们说了,你不用担心啦。”安慰好陈洁仪的情绪,又和她保证明天一定回家后,才勉强挂掉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江夏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看看那哥俩也是一脸无辜的神情,说到底她不想让任何人当替罪羊。
罢了罢了,江夏让那俩哥们出去,她自己架设好相机后,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砍刀,缓缓走到程羽面前。
他的耳朵和眼睛都被遮住,但即便如此,程羽也隐约感觉出有什么危险在向自己靠近,他本能地扭动身体,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夏拿布反复擦拭刀刃,确保之后程羽不会得破伤风,把刀架在程羽的肩上。
她在内心反复劝诫自己,这些都是唐绘做的,唐绘当时一定做出了类似的举措,牺牲程羽的疼痛远比牺牲一个活生生的人要仁慈得多…
“我已经很仁慈了,我已经很仁慈了…”
明晃晃的刀刃映出她错综复杂的神情。程羽明显感知到了什么,浑身上下剧烈地颤抖。
“就一下,有点疼,你稍微忍耐一下就好…”
江夏闭上眼睛,手起刀落。
程羽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五分钟后,程羽被砍伤的录像发送到程墨林的邮箱内,他的肩膀上赫然露出一条十厘米长,血肉模糊的伤口,同时附上的还有江夏进一步的威胁。
“程墨林先生,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我们并不在乎绑架程羽能带来多少赎金,我们要的是您的态度,已经没必要和您再多费口舌了,今晚凌晨一点,要求你携带一百万赎金到我指定的地点。”
江夏的的确确刺激到了程墨林,但她没想到的是,程墨林和徐寅不同,他早年离异,独自抚养程羽长大,尤其疼爱他这个宝贝儿子。
事实是这样的,程墨林在创办墨林集团之初,就做了非常长远的谋划,他一直对程羽寄予厚望,想把墨林集团做大做强,为程羽留下一份殷实的家业。因此他从小就培养程羽的领导能力和管理能力,却没想到这小子偏偏走上了“歪门邪道”。
他不愿意一辈子活在程墨林规划好的路线上,因而一再逆反父亲的决定,宁死不参与墨林集团内部的事务管理,对程墨林给他安排的岗位完全视而不见。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还非要亲自创办一个家装设计工作室,一连几个月颗粒无收,房租和工资全靠程墨林开支,程羽那家伙还死鸭子嘴硬,无论如何都不认输。
听说他最近终于开张了,程墨林反而忧心忡忡起来,毕竟他也担心儿子一条路走到黑,因而他也让集团的员工悄悄跟踪程羽。
员工告诉程墨林,这次他请来了一个叫唐绘的海外设计师辅佐,提供的设计图纸也有模有样的。程墨林因此更加担忧。
但看到儿子昨晚想这个叫唐绘的女人想得彻夜未眠后,程墨林稍稍改变了主意,他意识到如果这小子恋爱结婚了,也许就知道肩负起家庭的责任心,不再这么胡作非为了,况且唐绘也是个非同小可的设计师,或许还能在墨林集团胜任不少业务呢。
因而见到江夏他们绑架程羽时,他还以为他们是在演戏,以此来威逼他支持程羽的事业,没想到这家伙是动真格的!
见到儿子真的受伤,程墨林一下子暴怒了。他也不再思考这女的接近程羽到底是为了什么,保住儿子的命要紧。
与此同时,江夏借着当护士的医学常识,喂他吃了安眠药,待他精神状况稳定以后,又包扎好程羽的伤口,确认他情况稳定后,才关上了废弃车库的门,把钥匙交给了那哥俩。
江夏跟他们吩咐,你们今晚守在这里,只要抓到人就能解放了。
“什么线人?”哥俩一听能解脱了欣喜若狂,但对于线人是谁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江夏绝口不提线人的长相、名字、着装,她只告诉他们今晚凌晨一点准时守在车库门口,把钥匙放在外面的防护栏上,那个人来了会自己拿,他们只需要在他进去以后把门关上锁死就好。
“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之后的事也不需要你们考虑。”
之后,江夏马不停蹄地赶往李春霞阿姨家,此时第一天的施工刚刚结束,地中海刚刚离开,李阿姨见江夏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连忙关心道。
“丫头怎么这么晚又赶过来呀?你同事刚走,是有东西忘了拿嘛?”
“我是来通知您一件事情的,阿姨。”
江夏并没有直接告诉李春霞今晚徐寅会来,她只是告诉李阿姨,今晚建筑工地那边的包工头要来取建材,所有材料都放到后面的废弃车库了。
“他来得有点晚,得凌晨一点多,不管有多大动静,也不管他问什么,您只要告诉他东西在车库就好。”
“不过我大概一个小时以后还会来一趟,你们记得给我开门。
在以往的第一晚,他会和徐寅配合行动,先礼后兵,冉奕负责假殷勤用为难帮助李春霞阿姨的话调动起她的情绪,之后徐寅再赶来带着死人头和威胁她孩子的计划把李阿姨逼入绝境。
她又给冉奕打去电话。
“你真的想救我的话…必须要帮我一个忙?”江夏毫不犹豫地把她绑架程羽的事以及之后的威胁告诉了他。
冉奕果然语气大变,江夏的行为明显超纲了。
“我之前都警告过你无数次了,程墨林有多爱自己的儿子你不知道吗?墨林集团对F市司法机关的渗透有多深你知道吗?程墨林只要挥挥手就能召集全F市的警力,你这是在自寻死路,我怎么能救你?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但为了救下那个孩子我不得不这样…”江夏镇定道。
“现在还有机会,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愿意帮我。”
冉奕沉默半晌后,答应了江夏的请求。
“说吧,怎么帮你。”
“放弃今天答应徐寅要做的事,但你还是要来廉租房这边,既然你说他会带来很多警力,那也只有拜托你来解除这个麻烦了。”
冉奕长叹一口气。
“每次都把最难的事交给我处理…行吧我尽量拦住他们。”
至于徐寅,江夏打算最后通知。
江夏知道,即使她已经向徐寅说明,她会选择牺牲替身,并愿意接近程羽以换取两家合作,他依然不会放弃牺牲李春霞换取墨林集团的舆论压力。
问题的关键在于陈洁仪,只要有她这个替身存在,徐寅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对外宣称自己的养女在事故中丧生,但如果换作江夏自己,徐寅不敢如此放肆,江夏的死会牵连到程羽,更有可能引起程家的怀疑。
所以,只要保全陈洁仪就好。
她最后一次拨通了陈洁仪的电话。
“你想见到姐姐嘛?”
“想呀!但是姐姐今天不是不回家吗?”
“今晚同事有事,姐姐在廉租房接替了他的工作,今晚必须在这里过夜了,油烟机通风管道的事我和工人们说了,他们说哪里不太对劲,可能是图纸和实际结构有出入吧,所以你无论如何都得来一趟…”
“我…我要出门吗?”陈洁仪的语气有些颤抖。
“嗯,我半个小时后打车去接你,管家老梁不让你出门,所以千万不要被发现哦~”
“好吧…我试试。”
江夏放下了电话,长舒一口气,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陈洁仪身上,既然徐寅迫切需要一个替罪羊,那就暂且把她藏起来吧。
江夏把出租车停在宅邸门口后,就把陈洁仪接了出来,她让陈洁仪戴上眼罩,这样她看不见其他人以后,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姐姐,我们要去廉租房吗?我今晚睡哪里呀?我们可不可以睡一起呀?话说廉租房里除了李阿姨是不是没别人了?李春霞阿姨倒是人很好,我尽量忍住不哭出来。”
但她不会知道,江夏根本就不会把她带到廉租房。
趁着陈洁仪胡思乱想的空档,江夏把剩下的安眠药混到水里喂给了她,不出五分钟,陈洁仪就进入婴儿般稳定的睡眠。
江夏把陈洁仪背进废弃车库时,那哥俩还问了一句这是谁?江夏只是淡淡地回答这是我的孪生姐妹。
“她会替我在这里和线人见面谈判。”
“可这一下就被认出来了呀。”
江夏看了看那张沉睡的面庞,不管怎么看她们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像吗?”
那哥俩忌惮于他们的把柄和工资都在江夏手上,只得认同了江夏的观点。
准备好这一切以后,江夏回到了宅邸,她模仿陈洁仪的语气敲开老梁的门。
“老梁…姐姐今晚怎么还不回来。”
梁少若大概知道徐寅已经决定放弃陈洁仪这个替身的决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让她快点睡觉。
不出江夏所料,梁少若关上门的瞬间,就向徐寅汇报替身没有离开宅邸。
江夏换上陈洁仪的睡衣,躺在床上,嗅到她睡衣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终于她把一切都布置稳妥了,只差最后一步棋。
她设置了一个定时消息,消息会在徐寅凌晨十二点到达廉租房时准时送达。
“我回到宅邸没有看见陈洁仪,替身失踪了,定位显示她最后一次出现在廉租房小区的车库。”
棋局,终于要拉开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