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妄半梦半醒到天明,一缕朦胧的光,晃着他的眼;他的睫毛颤动着,悠悠醒来。
这一晚,他没有做噩梦;大抵是睡得太浅,梦境根本来不及闯出。
可这样的睡眠,对他而言,却是极差的;那梦,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依赖。
那如同毒品般,即便知道是不好的,总有一天会杀死他;可他对它的依赖,半分不减。
他曾经有想过逃脱,却又无处可逃。
是呢,他也寻求过无数种方式,比如让自己忙碌,又或者看心理医生。
但它总会在定点时间闯入。
母亲也不能理解,每每他提起,总是无故敷衍了事;而在其他事情上,母亲却又出奇的认真温和。
他的手掌,放在身后,支着上半身,头向后仰着;姿态很是放松,他的胸口轻缓的起伏着。
过了许久,天又亮了一丝,泛起暗沉的鱼肚白。
他这才有了动静,先是动了动胳膊,随后才脖子发力,将头立直。
他一面悄然观察着四周,一面动作极轻的爬下床;而他刚触碰到地面,一旁也传来脚步声。
他寻着声响回头望去,正对上何许幽深的眸子;他怔愣一刹,何许已轻轻笑着向他走来。
“你今天,起的比往常早。”何许在他身旁站立,身形微倾,在他耳边轻声调侃道。
他说完,缓缓抬脚,慢步朝前走去;梧妄悠悠回过神来,将鞋子踩稳后,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何许哥……,你怎么变成谢盼那个模样了?”
梧妄微垂着眼眸,似沉思许久,才干巴巴的调侃回去。
何许挤牙膏的动作一顿,他挑眉看了一眼梧妄,又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沉默一刹,才若有所思的应道:“是呀,人都变得这么快。”
梧妄微微歪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何许的眼眸晦暗不明又深邃,里面埋藏着故事,空气中透露出一丝悲凉。
梧妄见此,赶忙嬉笑着缓和气氛道:“才不是呢,何许哥你一直都没变。”
何许恢复动作,将牙膏挤好;一面走向水龙头,一面转头,冲梧妄温柔微笑着道。
“切,小骗子;你刚才还说,我变成了谢盼。再说了,你觉得我哪儿没变?”
何许一笑,梧妄也跟着露出甜甜的笑容;他跟在何许身后,和他做着差不多的动作。
而他的心底,又在认真的思考何许说的话;过了许久,他才眯着眼,嬉笑回答道。
“你和他,是不一样的;你一如既往的对我好。”
何许听到这样的话,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淡淡的微笑;他转头看向梧妄,将这个笑,加深了些。
两人的聊天就此结束,何许洗漱完后,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脑;梧妄没多久,就悄咪咪的出去了。
在宿舍门关上的那一刻,何许的头动了动;他微微低头,查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与往日相同。
又过了一阵,他伸了个懒腰;身后头顶传来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许哥……,你屏幕好亮……”是谢盼的吐槽,而后又小声嘟囔着,透着些许烦躁。
何许头也没回,更没有吭声,甚至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他依旧我行我素,不断滑动着鼠标。
身后的谢盼,探出脑袋盯了一会儿,很快又缩了回去,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
直到范易的床铺传来声响,何许才缓慢顿住动作;他向后仰着,侧头看向范易的床铺。
打量了几番,对方又没了动静;他迟疑一瞬,最后还是关上了电脑。
没过多久,范易坐起了身。
外面的阳光已经泛起橙黄色,光照进宿舍;又通过多方反射,晕染在范易周围。
他的背,面对着窗外的阳光;从何许那角度看去,范易似镀了一层金光。
他保持着向后仰的姿势,一瞬不瞬的盯着范易;直至范易的目光扫视过来,他才悠悠收回视线。
却依却依旧不可避免的对视一瞬。
范易的眸色幽暗至极,似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
范易好似没有看见,何许带着一丝欲望和侵略的眼神。
他自顾自的下床,鲁莽的穿上拖鞋;身形微微向后倾着,动作懒散的走向阳台。
身后响起椅子拖动的声音,随即便是一阵轻而有序脚步声。
紧接着,何许的胳膊搭在了范易的肩上,跟着他的步子往前走着,温声问道:“昨天晚上,你加了那个女孩子的微信没?”
范易微微侧头,眉眼依旧低垂着;他透着一丝不耐烦,反问道“你觉得呢?”
何许偏头,多打量了范易几眼,眼底透着些许戏谑,调侃道:“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了?瞎想什么。”范易再次将牙刷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应着。
“以前,咋不见得你这么着急谈恋爱?”何许站定在范易身旁,捧着水洒在脸上,语气平静的问出心底的疑惑。
他早已洗漱完毕,这是在应和着范易的动作,让二人之间产生微妙的联系。
此时的范易双手放在水龙头下,动作轻缓的揉洗着;而后又单手捧着水,往嘴里灌了一口漱着。
很快吐出来,又是极随意的回答道:“以前的那些……,入不了我的眼,可以了吧?”
这样的回答,何许似是很不满意;他微撇着嘴,故作生气,哀怨道:“行行行,连我都要敷衍了是吧!”
范易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刺眼的阳光,瞬间眼睛微眯着;只一瞬,又低下头,甩了两下手上的水。
他没有回答何许的话。
又不知是什么时候,谢盼又来到了他们身旁;他的手撑在瓷砖台边缘,侧身站着,嬉笑调侃道。
“大师兄这是……,要落入凡尘了吗?”
范易这才有了动作,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谢盼一瞬
然后他依旧懒散道:“我这是被那六耳猕猴给代替了。”
他话音刚落,又伸出手,轻声道:“牙膏挤好,拿来。”
谢盼是收到命令般,迅速看向那一堆杯子,动作极快的挤好牙膏,单手递给范易。
但另一只手却也是轻轻抬着的……
何许瞥了一眼谢盼的动作,转头与范易嬉笑道:“倒真有些这意思,大师兄不愿告诉我们原因?”
也不知,他是被范易的话,逗笑了;还是被谢盼滑稽的动作,给逗笑了。
不管是对何许悄然变化的态度,还是谢盼瞅着殷勤的动作;另外两人都似见怪不怪,没有人露出惊诧的神情。
“我说……是我爹逼的,你们信吗?”放一将塞进嘴里的牙刷,又拿了出来;他神情淡然,满不在乎的说着。
嘴里的牙膏,已经完全变成泡沫,他的语气也有些含糊不清,听不明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