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带着众人逃出来的张三金,驾着老旧的木板驴车驾在一条回去的小路上。
夜晚的泥巴路旁,树上的蝉欢叫着它最后的时光,它的声音太过用力,让寂静的夜里充满了它的叫声。
这叫声好像都能覆盖住驴车的木轮在地上石子与泥块摩擦的声音,与驴蹄快速踩踏在黄泥地面的声音。
这是他白天来踩过点的,带着众人走这里,绕开夜市与人群,才是最安全的路。
他心烦意乱的驾着马车,脑海里都是柳母说的,柳絮听说他出事,就跑了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将村民都送到了村子的边上,有些要回去拿点赶路的盘缠,张三金知道,他这样去劫监,那些官兵暂时被不九变成的大耗子拖住了,但是只要人一多,不九必然按照他的路线变成小老鼠逃跑,而那些官兵也必然追上来。
张三金提醒了诸位多加小心,之后放下人就带着柳母与柳岩往家里赶去。
等到了院子边上,就看见柳飘飘站在院子边上,她已收拾好了两个包袱,或许里面是干粮与衣服。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她明显也知道,有人要将他们一家赶尽杀绝,她无论等不等得到自己的阿娘阿哥,她都得跑。
她有些惊恐与担忧的看着,怕当时要弄死她的人要再回来杀自己。
柳飘飘心跳加速,直到看见黑夜中缓缓出现的一辆驴车,这时她才放宽心来松了一口气。
张三金驾着马车直接停到了院子口,看着那里围满了一圈的灵体,它们看着脸上脏兮兮瘦瘦小小的柳飘飘,就像那些狗看见了散发着香气的肉包子似的。
可那些怪东西盘在门口,都迟迟不敢进去,它们好像都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
张三金也能看见这些东西,但是飘飘好像比张三金更吸引那些怪物而已。
“阿娘!”柳飘飘那肉乎乎的小脸上都是泥,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淌着。
她用肉乎乎的小手抹掉了脸颊的眼泪。
驴车上的柳母看见自己心爱的孩子这样哭泣,她立刻心疼的从车上下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她最爱的飘飘:“飘飘,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柳岩看着自己的妹妹还活着,激动的一把鼻涕 一把泪的向着自己的妹妹跑去。
那是人面对死亡的恐惧后,劫后余生的喜悦。
张三金看几人团聚,他默默的站到了一旁,只感觉心里有一些些失落与凄凉。
“家人”这个名词一直环绕在张三金的脑海中,他现在知道,他自己不叫“阿丑”而自己叫张三金,他也有爱自己的父母,更有本来美好的家庭。
他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个,叫水生土匪男人说的奇怪话。
张三金感觉头痛欲裂,他猛然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一些记忆如同碎片一般向着他涌来。
可碎片一般啊的记忆越多,就让他的脑海越是杂乱,本应该清晰的思路被彻底给涌来的记忆给冲散开来。
回忆零零散散,不足以拼凑出张三金原本的人生,也不足以让他回忆起来所谓的幸福生活。
他不敢想,也不想再去想,张三金只觉得如果当时生活那么幸福,自己父母如此爱他,他又怎么可能跑到深山老林去躲起来呢?
他不想再去想这些问题,但是看着眼前相拥而泣的一家人,他心里却更加五味杂陈。
柳母看着站在一旁牵着驴车的张三金,她将抱在怀里的飘飘放到了地上,然后向着张三金走了过来。
她有一些难为情的开口:“虽然伯母这样说很抱歉,但是你能把驴车给我们吗?毕竟我这里带着两个孩子,我怕跑不远就会被抓。”
柳母的话中虽然带着些许无奈与抱歉,但是更多的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保护之心。
柳母知道自己当时让眼前的少年替自己儿子去,她知道这样对面前的少年不公平,但是哪个母亲又不自私呢?!
张三金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句,他没有说话,将手里牵驴车的缰绳交给了柳母。
柳母接过缰绳,她的良心始终不安与亏欠,她想回报点面前的少年一些什么,然后小声的对着张三金提醒道:“小心那个和你一起的男孩,他是妖兽。”
张三金不知道柳母这样说是为了什么,但是对于张三金来说,那个叫水生的男人他的话让三金觉得莫名可信一些。
毕竟水生无论处于什么目的,他也解释了张三金为什么能看见,更让不九负责保护三金。
张三金知道,虽然柳母一家救了自己,但是也卖了自己,所以他更加谨慎了一些。
张三金只是淡淡的看着柳母,然后说道:“伯母您放心,我有分寸。”
这个时候柳母才发现张三金与普通人不一样,这个不一样是因为他的不害怕,更可能是因为张三金他’看得见!’
柳母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好像真的不一般,他居然看得见,但柳母可以感觉到,少年身上的气息明明都还是人类。
“你可以看见!”柳母一把将张三金的手腕子扯住,她一脸不解又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张三金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柳母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她一脸担忧,更多的是不放心,毕竟对方看得见,万一召开了什么,岂不是他们一家都要没在这里。
他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来,只是淡淡的回答:“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您养的是“魂”类的吧,是魂丹,还是……”
张三金看着柳母的担忧逐渐变得严肃的脸,他笑了笑:“您放心,毕竟都已经被抓了,您都不愿意暴露自己,说明现在这个身份对您很重要,您对我有恩,只是希望您不要过多干涉我的事情而已。”
“终究是我们先利用了你!”柳母那双竖着的蛇瞳,死死的盯着张三金,然后叹了一口气:“我不会插手你的事情,你放心,你救了我们,保住了我最重要的飘飘,我们互不相欠了。”
张三金说完转身就离开,他有些迷茫,感觉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或许说有些假,他本以为这该是他完整的生活时,一个人忽然跳出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张三金想着想着有些头痛,看着面前的这片黑压压的树林里冒出来白烟。
白烟慢慢将面前的路给掩盖,白色的烟雾如同吞噬一切的怪物。
周围的树木开始慢慢变得若隐若现,来时本一条还算宽阔的泥路,慢慢变得狭窄起来。
张三金感觉不妙,这不是清晨的薄雾,因为这白烟开始变得浓烈而厚重,像从天盖下来的一块布,让周遭的环境变得分外安静诡异。
忽然阵阵冷风袭来,张三金连忙往回走去。
他心想,完蛋!这哪是什么大雾,明明就是有什么邪祟怪物,盯上自己了!